杨心怡跟裴旻学剑术已经有些日子了。高适回去处理伯父的丧事,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这边,刚一忙完,他就匆匆赶了过来。
“达夫,哥哥问你,这位杨小姐,可是皇上口谕中提到的那位神马将军?”裴旻是特意等晚上单独和高适饮酒时,私下里问他。
“兄长,您知道了?”高适是特意替杨啸保着密,但现在裴旻这样直接问,他就不好刻意隐瞒了。
“兄弟啊,哥哥不是要管你的私事。自从你跟我说要介绍人来找我学剑,还说是个姑娘,我就猜到你对她的感情不一般了。不过以咱们的交情,哥哥既然看出来的问题,就不能不跟你说。这个杨啸,不简单。”裴旻说。
“兄长的意思是?”高适问。
“兄弟,哥哥就明说了吧。这位杨小姐,她没有一点儿武功,却能在安禄山的军中混过这么久,还被封为将军,甚至还得到皇上的表扬,你想,她会是普通女子吗?一个没有武功的姑娘家,非要到军中去谋差事,还在武将序列,她的目的是什么?这些,你都了解吗?”裴旻担忧地问道。
“兄长,您剑圣到底是高人。不瞒您说,杨啸她没有武功我知道,她从军之前也担心被人发现这个秘密,是我教了她一些应急的花拳绣腿蒙混过关。这回不是怕时间长了,难以掩人耳目嘛,所以才接她出来学些真功夫。”高适只好对裴旻说实话。
杨心怡那些表面文章,蒙过了很多人,但裴旻剑圣果然厉害,通过这几天教她剑术,还是发现了她的秘密。剑圣和高适是要好的朋友,对这个神秘的女子有很多疑问,又看高适对她用情至深的样子,怕朋友上当受骗,将来跟着安禄山的人受牵连。
“哦,原来你都知道啊。那哥哥就不多事了。不过,她的那些剑招是你教的,你可发现过她那只佩剑是只胡剑?这胡剑又是何来历?如果你也知道,下面的话,为兄就不能再说了。不过哥哥提醒你啊,总让她留在安禄山那儿不行,迟早要出事的。”裴旻好心提醒道。
“胡剑?这我倒是没看出来。关于这剑的机要,还得是您剑圣。不满兄长说,她的这把宝剑我还用过,的确是只好剑。我随身带了两天,也仔细摆弄琢磨过,却没发现它是胡剑。”高适回忆着那只剑的细节,想起他的确曾经用那剑杀过人,救了杨啸,那就是他与她“缘分”的开始。
“我猜到你没看出来了。那只胡剑,还不是一般的胡剑,是大有来历的呢。那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安禄山缴获的奚族的宝物。这个咱在这里不必多说,我要问兄弟的是,安禄山怎么会把这么一件珍贵之物送给杨啸?你再和眼下皇上钦下口谕推广安军的骑兵经验联系在一起想,这杨啸,在安军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裴旻盯着高适的脸,问道。
“棋子?”高适也脸上露出惊讶和紧张的神色。
“我觉得是。杨啸的来历没人了解,什么出身、祖上是文官还是武将,宗族有什么背景,全大唐军中都无人掌握。如今她是安禄山军中的红人,还张扬着送到御前邀功。如果安禄山知道她不会武功,却硬把一只鸭*子赶上架,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可如果说安禄山误以为她会武功,又是真的想委以重任吗?这个姓安的,野心大、心狠手辣,把一个姑娘家收在军中,还这么高调地炫耀,他安的是什么心?”裴旻皱着眉头说。
“是啊,兄长您果然考虑问题周密,这些,我怎么就没想过。我倒是不希望杨啸她待在安军里,我每天都要为这个担心。可是有时我也宽慰自己,只要她不暴露不会武功的秘密,只要她不上战场,摆一摆马阵、帮着训练训练骑兵,应该并无大碍。”高适说。
“哈哈,达夫,你是真拿这个小女子没办法了。哥哥可跟你说啊,这女子,也不简单,不会只像你了解掌握的那些。你若是喜欢她,就把她调去自己的军中;她若是不肯跟你走,一定要留在安禄山那里,就说明她的背景和目的都非常复杂,你就要痛斩情丝了。”裴旻笑着说。
“有这么严重吗,兄长?”高适很纠结地问。
“当然有。达夫啊,以你的能力,调个武将来军中不难吧?何况还是你喜欢的人。把她调过来,带在身边,既然她喜欢从军,我大唐的正规军比那胡人的杂牌军更能让神马将军发挥才干,不是吗?我看那姑娘虽然神秘,但心地还挺善良的。你这么多年不娶,不正是等这样的吗?我也看出这姑娘不是一般的闺秀,请个媒婆就能求到手的。你就先把她调过来,在军中结下感情,再慢慢奔主题去。”裴旻好心帮高适出主意。
“唉,兄长,如果能那样,我当初就带她走了。这事让兄长替我操心了,我要追到她,任重道远呢。”高适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调杨啸到自己的军中?当初就求过她。可人家有仇要报,这不容争议,连他说要替她报仇她都不容许,必须要亲手杀死安禄山。这是她的绝对秘密,也不能跟裴旻讲啊。
“达夫,我请教你个见解啊。依你看,这安禄山,他是真心诚意为大唐效力吗?”裴旻换了话题,不再说杨啸。
“这,咱明白人不说含糊话。兄长,谁看不出,他就是一个势力小人,巴结上贵妃娘娘当干妈,以皇子自居,不遗余力地包装自己,就说他疯狂镇压那些边地异族吧,还不全是为了他个人邀功!狼子之心,只有皇上肯信。”高适说。
“今天咱就把丑话撂这儿,安禄山,还有他那个好兄弟史思明,迟早要叛。”裴旻的话掷地有声。
“大哥,小声点儿。那姓安的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呢。”高适做了一个小声点儿的手势。
“是。所以说,你若是喜欢杨小姐,就赶快把她调出来。你要是不方便亲自带着她,把她先调我这儿来也行,或者岑参那儿,都行,只是不要留在安禄山那儿。我估摸着,这胖子离闹事儿不远了。现在好几个异族都又纷纷归降,他也装得差不多了。一旦他反了,你那心上人也成了叛军将领了,到时候,别说娶她,再见一面都难了。”裴旻提醒道。
是啊,这话让高适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话说起来好像危言耸听,但却是严峻的事实。那安禄山野心勃勃,这些有经验的将领都能看出,他反叛大唐是迟早的事。啸儿在他的军中,还是个重要人物,一旦安军扯旗造反,啸儿她就是叛军将领了,他们之间关系的性质就一下子变了!
裴旻看出高适的紧张了,也看出他心有为难,属于那种难言之隐,不能再逼他了。于是,他就开导着说:“达夫,事情倒也还没到火烧眉毛的程度。既然那杨小姐有自己的主意,别人劝说不动,不如就以习武为名,你多留她些日子。就尽可能地拖着不让她走,一旦安军起事,她就逃脱干系了。”
“眼下之际,怕是也只能如此了。兄长,多谢您替兄弟考虑这么周全。还有,她的剑术学得怎么样?可否因为年纪大了教起来有不妥?”高适问。
“习武之人不说假话。年龄的确是个很大的障碍,女子本来还比男子早熟。不过杨啸悟性非常高,好过我之前教过的绝大多数习武之人。还有个优势,是她丝毫没有武功基础,好似一张白纸,教起来更加顺畅。加上她又肯努力,时间抓得很紧,所以,进益颇大。”裴旻笑着说。
高适知道,能被剑圣这样评价,已经算很高了。这么多年,他只听裴将军夸过一个人悟性高,那就是李白。此外,剑圣只批评人,从来不表扬。
“依兄长看,杨啸她再学上多久可以达到以剑为主兵器的程度?”高适是这样打算的,既然啸儿离开军中还遥遥无期,就也不要兴师动众地学其他兵器了,尤其她之前在人面前只是佩剑,并没有用过其他兵器,现在突然新学一样,又突然被人看到,恐怕被人猜疑。不如就专心学剑,像史上的越王勾践那样,做一个只使用宝剑的武将。
“目前来讲,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蒙混过关、掩人耳目是绰绰有余了。再练上十天半月,作为一般的辅助佩剑也可以了。但若是以剑为兵器嘛,往最快里说,不眠不休,发愤图强,没有个两年光景,怕是也上不了战场。”裴旻说完,还又补充上一句,“这已经是够好的了,其他人还休想达到。”
是啊,高适怎会不明白?他也是武将,自幼习武,也是被夸赞悟性好,而且也很努力。如今身为大唐名将,也不敢说逢战必胜。自己那是练了十几年时间呢。而现在啸儿,已经19岁的成年女子了,一点基础没有,从零学起,还要时刻准备以剑为武器报仇,那得是多么艰难、多么辛苦的事啊!
想到这儿,高适心中决定,一定要不遗余力地帮助她、支持她,尽自己做能,替她做到一切有可能的事情,不能让她以身涉险,要保护好她的安全。从今往后,保护杨啸才是他高大将军最重要的任务,任何时候,只要她需要,他都将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哪怕是替她去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