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此说来,赵绾,你是在指责朕用人不明,赏罚不公吗?”淡淡的话语中,任谁都听的出其中隐含的风雷之音。
“陛下,微臣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纠错指正,就事论事,并无指摘圣意之处。何况,此事本来就不是出于陛下的初衷!”
“此话怎讲!?”皇帝的声音越发低沉了,观望的群臣中有些人心中已经有些隐隐的不安。
“以陛下之英明,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侯爵而做出有损圣名之事呢?”赵绾的声音里有些别的意味在其中。
“赵绾,注意你的言辞!”丞相窦婴严厉的插了一句,语气冰冷。赵绾却并没有理会这当朝第一人,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依旧自顾自的说下去。
“这件事情,追根溯源,还要从太皇太后的眼疾开始说起。那姓元的奸猾小子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歪打正着,太皇太后的眼睛就正好在他手里复明了。老人家年老心慈,做起决定来就难免草率了些,因此,就赏了那个小小的侯爵给他,作为对他的酬劳,如果微臣所料不错的话,事情的由来应该就是这样了。”
此言说完,群情大哗!赵绾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还是疯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再笨的人这次都听出来了,这位当朝的御史中丞话中带了锋芒,矛头直接指向了长乐宫中的窦太后了。
御史大夫韩安国已是脸色铁青,这位老实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副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难。而且目标是那位手绾权柄隐身禁宫三十年的老人。这是想要干什么?
但,更震撼人心的话还在后头。
“俗话说,人之老矣,其善养也!因此,臣恳请自即日起,陛下独掌乾坤可也,诸事无须再报长乐宫知道,也好让太皇太后颐养天年,向天下人彰显我大汉尊老敬孝之意!”
御座之上刘彻的手有些轻微的发抖,额头青筋暴起,如果不是他控制住了自己,刚才真想抓起面前锦案上的镇玉砸过去!砸他个狗血淋头,砸他个满天昏。
自己好不容易盼到老祖宗态度的转变,一线希望就在眼前,只要自己的某些计划开始的润物细无声,循序渐进,再加上元召在两宫当中所起的作用,他相信,不用太长时间,老祖宗一定会彻底的放手的。那才是自己想要达到的最两全其美的局面!
可是现在,赵绾这个混蛋……就因为他的横生枝节,有可能长乐宫中的态度就会发生改变的!自己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想到这些,再看到依然拜在阶下的那个身影,心头的怒火就快压不住,正要拍案而起,呵斥责罚一顿时,局面又已改变。
只见在赵绾之后,郎中令王藏出班奏事,弹劾新封的长乐侯目无法度,竟然拐带公主夜出未央宫,实在是无法无天大不敬!传扬出去成何体统!臣身为郎中令,掌管掖庭,而无力制止,全因此人在长乐宫恃宠而骄的缘故。因此请求予以严厉责罚。
并且附议赵中丞之意,恳请归政,今后事勿奏长乐宫!
随后陆续有臣下拜倒附议,一个、两个、三个…………。
这是臣子的邀宠市恩?还是一场阴谋的开始?刘彻缓缓的坐回了身子。
风起含元殿,吹过殿瓦飞檐,檐角铜铃串响,隐隐似有金鼓杀伐之音。
长乐侯府中,元召并不知道以他为诱因的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中。他此刻正在详细的讲解着某些心中的设想。
大厅当中,气氛热烈。外面虽然已是冬意清寒,但此时在座众人都心中火热。
这一方面是因为元召说出的那些话使人振奋。另一方面,却是在当中的一口大锅灶上面了。
原来,冬来虽还未久,长安天气已渐寒冷。元召这才感受到千年之前的冬天与后世的暖冬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夜间冷的不行,这让他有些怀念那些有暖气的日子。闲暇有空时,忽发奇想,让管家元一挑选了几个身强力壮会做泥瓦活的家仆,按照自己的指挥,在这间大厅内垒砌敲打、改造一番,于是原先气派的厅堂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当司马相如、徐乐、聂壹等人都赶到长乐侯府的时候,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个都缩手缩脚裹紧了棉袍大氅,互相打着招呼抱怨着天气的寒冷,嘻嘻哈哈掀起厚厚的门帘,进到里面,却忽然呆住了。
热气夹杂了扑鼻香气迎面而来,温暖立即包裹全身,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改造过的四周是一层薄薄的夹墙,墙角巨大的壁炉里,圆滚滚的油松木块噼里啪啦燃烧正旺,空气中有着原木的另一种香气。
酒坛已经开封,元召笑嘻嘻的站在当中一口巨大的锅灶边,用长长的木勺捞起一块在沸腾中翻滚的肉块,沾了一点细盐和茱萸粉,轻轻咬了一口,含在嘴里,鲜香触发了味蕾,不禁长吁一口气,好烫啊!呃,你们在门口呆看什么嘛?都过来吃哦,还不错!
刚刚推开新世界大门的人都拥了过来!忘了年龄和身份,笑着、闹着、争抢、品味、赞叹……!
还好,寒冷来临前,有人已经将温暖屯满了一仓,待你们来到后,可以聊解这世间的寂寥与苍凉!
庭院西风凛冽,室内酒罢添茶,长乐侯元召带了一丝笑意,淡淡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