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忧父亲把云木当成裴家的护身符和救命稻草,那样的话,未免目的性太强,对云木也不公平。
现在看来,是他低估了父亲的胸襟。
父亲首先将云木当成了亲人——他说了,云木是自己的师弟,是漓儿未来的夫婿。
其次是感念在他们不知道的那一世里,云木曾经对裴家的回护之情。
所以父亲的语气里才会充满了感怀。
想到这里,他的心底油生了一股骄傲之情。
这就是他的亲人,足够光明磊落。
即便面对的是可能拯救自己全家的人,首先想到的也不是利用,而是感激。
顾安域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反应,他算是过关了吧?
他再次恭恭敬敬地朝裴修和安康大长公主行了个大礼,“晚辈云木,祝二老福寿绵绵、长命百年。”
裴修笑着点了点他,“长命百年……你这像是祝寿词……”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有善意的,觉得这个顾二公子果然实诚,连祝福语都如此朴实。
也有看笑话的,觉得这个顾二公子果然如传闻中那样不着四。六,倒是跟他们家那个有“草包之名”的表小姐很是般配了。
顾安域没有笑。
这实在是他心底最朴素的祝愿了,只要这两位屹立不倒,裴家自然也安全了许多。
若是失去了这两个“定海神针”,裴家才真正危矣。
裴修向四周瞧了瞧,对那些不善的眼神有些不满,他看向老妻,“都说了这是家宴,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
安康大长公主的表情微滞。
除了他们裴家的人,今日还来了些远房的旁支族亲。
这些人虽然姓裴,也住在京城,但关系都比较远了,平日里跟他们本家的来往也不多,除非嫁娶大事,一般很少登门。
她叫这些人来,说白了是想给这个未来的外孙女婿一个下马威的,但没想到他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惹得老头子有些不愉快了。
携手五十年了,裴修还能不知道老妻的想法?
他自然是不会让老妻在晚辈面前下不来台的,因此他一句苛责也没有说,只是吩咐长子裴长龄道:“长龄,安排他们去偏厅用饭吧!正厅里只留咱们家的几个人,僻静一些,也好说说话。”
裴长龄答应了一声,忙带着妻子下去安排了。
那些族亲有些不情愿,他们可是专程来看笑话的,好戏才刚开始上演,哪能半道上就退下了?
但裴修在整个家族一向都一言九鼎,他们不敢反驳,只能怏怏地离开了。
裴修起身招呼顾安域,“云木,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坐到外祖父的身边来。”
顾安域有些迟疑。
他是小辈儿,有这么多长辈在,他若不识时务挨着一家之主坐,那可就越矩了。
裴长宁安慰他,“没事儿,你今日是贵客,自然得郑重招待,等你和漓儿成了亲,就得把你流放到循东那一桌了。”
就连素来寡言的裴长安也劝道:“咱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既然长辈发话了,你听着就好。”
裴长宁又小声接话道:“你不是一直好奇你外祖父的事迹吗?我爹和他……可是多年的好友。”
顾安域听见这话,顿时放下了心头的顾忌。
他渴望有人跟他说说那个未曾谋面的外祖父,以及那个……痛苦得不想多活一天,却依然挣扎到等他生下来才自戕的生母。
比起冷漠的生父顾望,在他的心目中,这些人才是他真正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