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川身上有许多疤,浅的已经被时间抹去了,留下的不知什么时候能消失。
这些疤全是她的父母留下的。这对男女在一个孩子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痕,却从没给她涂过药。
许久后,她才接过她的药。
“谢谢。”她声音很轻,带着哽咽。
展奶奶松了口气,“还以为你看不上土方子呢。”
“什么伤疤值得大惊小怪!”牟奶奶脾气急,拉过刘悦川的手,端详过后,很不客气地说:“你这个小姑娘真矫情,这么一点疤就寻死觅活的。”
她伸出自己的手,“你瞧瞧,谁手上没几道伤。”
牟奶奶的手比杨千舸姑姑和姑父的更沧桑,那些伤疤和纵横交错的皱纹混在一起,让人分辨不清楚。
牟奶奶给她介绍:“这个是割麦子时被镰刀割的,半个手指头都掉啦,只剩一点皮连在一起,我当时还以为手指没啦,这不也长得挺好。
这个是被缝纫机的针穿过整个指头留下的。那时候刚时兴缝纫机,别人都会,我也要学会,谁知道差点把我手缝上。
这个是小时候家里穷,冬天太冷,没炭火取暖,硬生生把皮冻裂,哎呦裂开好多道口子,别的都长好了,就这道,太深了,养不回来。
这个最气人,是那个地主婆娘拿棍子抽我脸,我用手挡留下的——你知道什么是地主吗,你都没见过吧……”
不只她一个人,展奶奶和赵奶奶也大方展示了自己满是伤痕的手。
她们每道伤口都是一场事故,并不比刘悦川的轻松多少。
原来我的疤一点也不特别。刘悦川想,也许这就是疤痕存在的意义。
它只是为了提醒你,伤口总会愈合,其他的交给时间就好,不要沉湎过去。等很久之后再回头看,这些疤痕,也是向旁人讲述的故事而已。
当一件事能和别人讲述时,它就轻到你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刘悦川拉着奶奶们的手看着许久,吸吸鼻子,对牟奶奶说:“您这个手指,有点像杵状指,抽空让青姐带您去市院查查心脏。”
牟奶奶赶紧抽回手,“小孩子胡说八道,我才没有心脏病。”
刘悦川和她争辩,“没说您有,是怀疑您有,查一下比较安心。”
“哎呦,我这个是冻伤的,骨头冻粗啦,没事的,没必要去医院浪费钱。”
……
送走几个奶奶,刘悦川给沈行打了电话。
电话才接通,刘悦川就大声说:“我把手套摘了,我不戴手套了!”
说完,她才意识到,沈行可能在上班,又小声问:“打扰到你了吗?”
“咱们认识七八年了,这是第一次,你没问我方不方便,合不合适,直接打电话给我。”沈行声音里带着笑意:
“刘悦川,你打扰到我又怎么样。你是我的好朋友,除了给病人开胸以外,就算我正在放屁,也会接你电话的。”
“……我比你高尚。”刘悦川十分确定,“至少我会放完屁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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