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郡的治所设在沙羡县,夏口、樊口和三江口等沿江要隘都是其县境内,担负着守护荆州东大门的江夏太守黄祖设在夏口,那里驻扎着它的大部水师精锐,而在江北岸的军事要地龟山,却只有水军都督苏飞的五千人马。
面对高宠咄咄逼人的攻势,黄祖心惊胆战,对于打仗,他这个手握重兵的太守其实心里发悚,前几次壮着胆子想偷袭豫章一把,结果都是损兵折将而归,好在有着靠山刘表支撑着,他这个江夏太守的位子才能坐得安稳。
二日前,派往下游的斥候带回了令他坐卧不宁的消息,高宠亲临柴桑督战了,这意味着进攻江夏的日子就快了。
“传令给苏飞,再调龟山守军二千人驻防夏口。”虽然在夏口已有一万三千水军,但黄祖却还是觉得不安稳。
黄祖此人,才干平庸,刘表将江夏这等要地托咐于他,看着的并非是黄祖的能力,而是他的忠心,这就注定了刘表虽居长江中游有利位置,却不能顺流而下,争夺江东,反之,随着高宠统一江东的目标实现,江夏的争夺开始主客易势,呈现出高宠由下往上攻的态势。
建安四年十月的最后一天,晨时,长江之上依旧雾气迷漫,百丈之外几乎看不清楚东西了。苏飞披甲持刀站立在龟山水营外的一艘巡船上,虎着一张脸,闷声沉郁的望着江中,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心里不痛快。
“苏督,我们这是准备往哪里去?”操舵的兵士忐忑的发问。
苏飞一跺脚,恨恨道:“还能去哪儿,把船驶入外江巡察。”
大敌当前,黄祖这厮却只顾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竟然将北岸龟山的驻军又削减了二千人,难道他不知道一旦龟山失守,那他的夏口也将不保。
虽然是水军都督,但苏飞这个都督却干得窝窝囊囊,黄祖不识军务,却喜欢时时干涉军队的调遣,军中各级官员的任命也多以黄祖亲信之人来替代,根本就不考虑个人的能力,至于苏飞,若不是黄祖虑及军中实在无人可用,这个都督位置怕是早就换了旁人。
江风习习,强劲的北风吹动白帆,轻巧的斥候船几乎象一支箭一般,飞快的顺江而下。身为水军都督,苏飞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若说及水战本领,就是从不曾把旁人放在眼里的甘宁也对苏飞敬重几分。
若按苏飞的设想,这一次迎击高宠军,在兵力和位置上占据着有利因素的荆州水师完全可以先凭江固守,再后发制人,也就是说先依靠龟山、夏口两处要冲互为倚角,扼住高宠军西上的通道,等敌久战不下力疲之际,再遣出精锐顺江而下,一举扫荡江东之敌,这个谋略应当说是极为稳妥的方案,只要黄祖稍微有点头脑,当会采纳苏飞的建议。
可惜的是,黄祖对苏飞的成见太深,苏飞与甘宁的私交也让黄祖心存猜疑,如果让苏飞握有重兵,倘若苏飞叛敌的话则黄祖将全面受制。
这才是黄祖调离龟山二千人马的真正缘由。
这也是苏飞心中有怒火却无法发泄的原因。
将帅离心,互不信任,这样的仗又如何能打胜?
“苏督你看——,前面是什么?”一名在船头观望的兵士忽然间惊叫起来。
“是敌人的战船!”斥候船上惊呼连连。
江东的战船,船头形状惯呈尖角,这与方形的荆州水师不同,所以苏飞手下这些士卒远远的一眼就认了出来,不过,这不是他们惊呼出声的原因。
以前江东的战船,多以斗舰为主,其中还夹杂着部分渔船,数量虽多,船只却多为小型,根本不能以方形硬木打造的荆州战船相比,但现在,面前的这几艘悬挂着“高”字战旗的战船在个头上已几乎与荆州水师中的蒙冲大舰相比了。
“快降帆,回营!”苏飞脸色倏然大变,与这些士卒一样,他的心头也感到了些许不妙。
逆风上行,高宠的大船要追上苏飞的斥候船是不可能的,只要能顺利回转营中,苏飞就可尽数出动龟山营中尚有的百余条战船,将胆敢孤军来犯的高宠军一举歼灭。
毫无疑问,苏飞可以断定,对方的这几条战船上溯至此的目的只是为了探察荆州军的虚实,如果是正式进攻的话,高宠的水师不会只出动这几艘战船。
“也许,船上会有高宠军的大人物,或许那高宠就在船上?”苏飞忽然眼皮一跳,他不自禁的回身眺望,在阳光的逆射下,敌方“高”字的旌旗闪着异样的光芒。
“苏督这是往哪里去?”忽然间,一声大喝打破了苏飞的胡思乱想。
苏飞抬眼看去,却见前方江上,一支船队正巍然迫近,在十余条蒙冲战船的护卫下,站立在主船船甲之上的,是一员披着金黄铠甲的年轻将领。
这一身金黄的战袍是如此的夺目,以至于让人瞧不清楚此人的面目,苏飞眯起眼睛,脸上浮起一丝轻蔑,他冷冷道:“原来是黄公子,幸会,今日怎么有空外出呀!”
苏飞口中的这个黄公子不是旁人,乃是黄祖的儿子黄射。
依仗着父亲是太守的护佑,黄射在江夏可以说是一方霸王,为所欲为,和朝中那些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一样,黄射的全部心思几乎都用在了女人、赌博两样东西身上,对于打仗,黄射是一个典型的半吊子货,既想风光一把,却又没有真才实学。
不过这小子笼络人心却是一把好手,调离龟山上的那二千兵卒本是苏飞的亲信,但在黄射的攻心瓦解之下,苏飞的属下就一个个转投到了黄祖的一边。
“苏督何必如此呢,你我都在镇南将军、荆州牧大人帐下混饭吃,这一家人还是以和为贵的好!”黄射的脸被苏飞这一句羞得通红,苏飞这话是讥讽上一次黄射贪功进攻彭泽大败之事,不过很快,黄射就恢复过他阴狠奸诈的本性来,苏飞这等武夫论嘴上的功夫可不是黄射的对手。
“哼!”苏飞说不过黄射,只得冷冷一声,令操船的兵卒让道于黄射。
黄射得意的大笑,蒙冲战船掀起的浪头几乎将苏飞的斥候船打翻,幸亏苏飞船上兵卒水性纯熟,于舟楫功夫相当老到,方始避免了船覆的结局,侥是如此,苏飞还是被浪头淋了个全身湿透。
“小杂种,你就等着吃苦头吧!”苏飞目送黄射船队渐渐远去,咬牙说道。
本想向黄射提醒前方有敌军战船的苏飞在这个时候,心头已被激起千般怒火,不只是他,跟着他的这些士卒也是一个个怒目圆睁,将忿怒的目光投向黄射船队。
“宠帅,不能再前进了,太危险了!”刘晔站在船头,急得直跺脚。
而他说话的对象:高宠与周瑜却都气定神闲,象是根本没有听到刘晔的提醒似的,身为一军统帅,高宠置身家性命于不顾,擅入危险地段,这样的冒险行为居然没有人站出来阻止,刘晔感到着实不可思议。
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是当然的,在高宠军中,甘宁、徐盛、丁奉等将领那个不是喜欢行险之徒,主帅如此,将领亦如此。
“子扬且看,这江水滔滔,滚滚东流,是何等的壮观气派!”高宠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