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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他不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郑时朗了。
度过几个不眠不休的夜,直到秦因藤出殡后,两个人才有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秦霁渊一踏进家门就倒了下来,几天的心力交瘁已经耗尽他所有精力,再无力维持站立状态。郑时朗的精神并不多好一些,还是强撑着把秦霁渊抱上床后才睡着。
郑时朗再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一块,秦霁渊忙着把被子往外搬。
他抓住秦霁渊的手腕:“你做什么?”
秦霁渊垂眸,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最近心情不好,你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的心情了,我出去睡。”
郑时朗把被子从他手里接过来:“这房子里就这一铺床,你去哪睡?”
“又不是只有床能睡人。”
郑时朗叹了口气:“你决定了?”
“是。”
秦霁渊不想见到自己,郑时朗心知肚明。他自己也还在为未能早点看出秦因藤自杀的倾向而自责,自然能理解秦霁渊的选择。
“你睡眠不好,还是好好在床上呆着吧,我出去睡。”郑时朗接了秦霁渊手上的活,自己到书房打了个地铺。秦霁渊不置可否,他站在原地,看着郑时朗忙前忙后,眼睛里的情绪没有一丝波动。
郑时朗忙完一切,看见秦霁渊还是跟根杆一样杵在原地,拉着他坐下来。
“霁渊,对不起,要是我早点发现爸的不对劲,也不会……”郑时朗开始管秦因藤叫爸,这是秦因藤的授意。秦因藤说他一把年纪,膝下无子,只剩下他这么个干儿子,他也该早点改口叫爸了。可惜最后秦因藤也没听到这一声爸,他走得太匆匆。
“别说这些没用的。”秦霁渊避开郑时朗的眼神,“也不必管他叫爸,他生前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应当也没做好听你这声爸的准备。事情结束了,就这样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秦霁渊不等郑时朗的回应,径自走进房间反锁了房门。他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窗帘把窗外的风景遮了个严严实实,半点月光都透不进来。身心俱疲,他是该好好休息了,泪腺在这时候萎缩,他没落一滴泪,以此生最大的平静撑过了这几天。
重归于好
往后,郑时朗出门时,秦霁渊没起床;郑时朗回家时,秦霁渊已经睡下了。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能好几天见不到面。郑时朗知道是秦霁渊有意为之,他也就顺着他的心意没去打扰。
起初秦霁渊连他做的饭也不愿吃。自己去厨房捣鼓半天都弄不出什么可以充饥的东西,索性就饿着,反正饿不死。能活过那两天全靠安原的救济,安原平时来陪他解闷就带点吃的来,总归没让他饿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郑时朗找了个手脚麻利话不多的保姆打理打理家里。这保姆姓李,刚刚从乡下上来,不认识什么秦少爷,搞不清上海这些人际关系。这样最好,不会出什么岔子。秦霁渊摆着态度是不打算搭理郑时朗,李妈做的饭菜他吃,郑时朗经手过的东西他看都不看一眼。
他现在对郑时朗是什么情感呢,他说不准。再怎么怀疑也只是怀疑,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他的猜想。郑时朗照顾了他那么久,曾经爱得死去活来,怎么样也不可能一夜间就把全部的爱意都转变为恨之入骨。他不面对郑时朗,说到底是不想面对自己的纠结。他怕自己误会爱人,又怕自己对杀父仇人笑脸相迎。
他快疯了。
有时他会在深夜里打开书房的门,以他的了解,郑时朗多半会被他吵醒。可郑时朗还是那副熟睡的样子,好像对他毫不设防。
做了亏心事的人,是不是应该害怕鬼敲门?
秦霁渊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了,再看一眼都有可能动摇自己的怀疑。他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试图找到记忆中的联系,他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个真相,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郑时朗由着他去了,哪怕自己也想他想得快发疯。明明就在隔壁,转眼却已经一个多月不见。郑时朗不止一次在他的房门前犹豫,却也一次次打消打扰他的念头。所幸秦因藤一走,多的是忙不完的事,也算冲淡了一些他的愁绪。秦家的财产要他打理,七十六号的工作不能落下。稍微能给他喘口气的或许是延后的婚期,中国人的习惯,家里有亲人过世要戴孝的,不能这么快结婚。杏子尊重他的选择,她说没关系,她可以慢慢等。
正在一切都沉重得凝滞在原地的时候,安原带来的消息推了秦霁渊一把。
安原来的那个下午和每一个下午都一样,没有不同。唯独他说的话让这个下午变得意义非凡,秦霁渊甚至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他说他觉得郑时朗最近有点不对劲。
秦霁渊问他原因,他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说这只是他的个人感觉,未必是真的,郑时朗自幼就被组织培养长大,应当不至于投敌的。这话说出来就已经别有意味了,秦霁渊哑然失笑,他不想再栽在另一个姜鹤手上。
“明天时朗哥要去和村上谈话,可能你能从那里听到一些事实。”安原说。
那么久的相处,秦霁渊早已把安原当成老实听话的那类人。而且最最心善,再如何都忍不下心冤枉一个人的。安原都开了口,至少说明郑时朗的嫌疑不小,于情于理他都该去看看。秦霁渊纠结于此已经太久,也是时候该有个结论了。如果是误会,他该和郑时朗道歉,该找机会再和他重修于好;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他理应像对待姜鹤一样对待郑时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