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珂留下!”罗夫人阴沉沉地说,“既然已行婚礼,就算我们家的媳妇!从今以后,你们王府,别说我们待媳妇儿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至于雪珂,”罗夫人走到雪珂面前,双目如同两把冰冷的利刃,直刺向雪珂。“你给我听着,今儿个罗家容下你,是情非得已,咽下你所带来的耻辱,更是情迫无奈!过去,你有父母为你一手遮天,而今而后,我可不容许你再有丝毫差错!”
“不!娘!”至刚激动地往前一冲。“我不要她!我要休了她!她是个不贞不洁不干不净的女人!我受不了这种侮辱!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雪珂面容惨白,眼神惨淡,默然不语。
“至刚!”罗大人声色俱厉,“你娘说得对!我们罗家丢不起这种脸!这媳妇儿你不要,我们也得留着!至于你的委屈,我们自会为你补偿!以后,你就是三妻四妾,我想王爷和福晋也不会有意见的!”
王爷深抽了口气,瞪视着雪珂。骤然间,他觉得有股寒意,直袭心头,他几乎已看到雪珂那必须面对的未来。他还来不及再说什么,罗夫人已把雪珂的胳臂一把拉住:
“过来,”她厉声说。
雪珂膝行着,被拖到小几前面。罗夫人把几上的方巾用力掀掉,里面赫然是一把亮晃晃的匕首。
“现在,你必须当着你的父母,和咱们一家人面前,自断小指,立下血誓,从此对过去之事,三缄其口,对未来的日子,恪守妇道!”
福晋吓坏了,一个箭步扑到桌边。
“什么?自断小指?那又何必?雪珂发誓就是了,何至于一定要她自残身体……”
“这是我们罗家的规矩!”罗大人冷峻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罗家父母的每一句话,都和面前的匕首一样锋利。“坦白”带来的屈辱,原来是这般强大!雪珂睁大了眼睛,死吧!她想着,只要把这匕首当胸一刺,就一了百了了!可是,她的耳边,却响起了亚蒙低沉而有力的声音:
“枫叶经霜才会红,梅花经雪才会香!雪中之玉,必然耐寒!”
雪珂一把抓把起了匕首,不能死!她抬头挺胸,毅然说:
“雪珂立下血誓,从今以后,将对自身耻辱三缄其口!并恪遵妇道,若违此誓,便如此指!”
雪珂说完,一刀往小指上剁去。
彻骨的痛,使雪珂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这自断小指的一幕,在以后很多的日子里,都困扰着至刚,而且,在他眼前不断地重演。雪珂那苍白的脸,那黑不见底的眼睛,那惨淡的神情,那几乎称得上是“壮烈”的举动……一个弱女子,竟能将左手小指从第一个关节,硬生生砍了下来……是什么力量,让她做到的?是什么力量,让她在新婚之夜,居然敢承认自己的不贞?
为什么要承认呢?至刚想不明白。却越想越感到挫败,越想就越对雪珂生出一种近乎痛苦的恨。恨她的坦白,恨她的诚实,恨她有断指的勇气,更恨她……是了,更恨她因此而保护了自己——使他退避三舍以外,根本不愿对她染指!
但是,她是他的妻子呀!
为什么要承认呢?就为了躲避他吗?为什么要躲避他呢?因为要对另一个男人守身吗?
一次又一次的自问,使这个才十九岁的少年妒火狂炽。恨透了雪珂!真恨透了雪珂!
婚后三个月,一天夜里,至刚喝得醉醺醺的,撞进了雪珂的卧房。
“少爷!”翡翠惊喊,像守护神似的站在雪珂床前。“你要做什么?”
“滚出去!”至刚狂暴地把翡翠推出了房门。
雪珂从床上坐起来,发出一声惊喊,反射般地用棉被遮在胸前。这个举动,使至刚更加怒不可遏了,他伸出手去,一把就扯掉了那棉被。
“我真恨你!我真恨你!”他一迭连声地嚷着。“你为什么不用你娘的法子,你为什么要说出来?那个人,他究竟有多么好?值得你这样为他豁出去?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疯狂地抓住她的肩,疯狂地摇撼着她。
“对不起……”雪珂颤抖地说,试着想摆脱他。“真对不起你!请你放开我,我愿意当你的丫头……”
“你不是我的丫头,你是我的妻子!”
“不不,”雪珂昏乱地说,“不是的……”
“啪”的一声,他给了她一耳光。
“你宁愿不是的!对不对?你宁愿做丫头也不做我的妻子,对不对?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我偏不让你达到目的!你已经扰乱了我的生活,破坏了我的快乐,你使我这么痛苦,这么恨!我从没有恨一个人像恨你这样!我真恨你,我真恨你,我真恨你……”
他一面叫着嚷着,一面占有了她。
雪珂咬着牙,承受了一切。泪,迷离了她所有的视线。内心深处,有无穷无尽的痛。
第二天,她和翡翠去了卧佛寺。
跪在菩萨面前,她沉痛地说:
“菩萨,你是我的见证。我没能为亚蒙守身如玉!往后,还不知有多少艰难的日子,必须一日一日挨下去!菩萨,请把我的思念转达给亚蒙,请他给我力量。告诉他,告诉他……忍辱偷生只为了‘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告诉他,告诉他,不管怎样,我没有一天一刻,忘记过他……”
雪珂说着,哭倒在地,匍匐在佛像前。
翡翠跪在一边,泪,也爬了满脸,跟着匍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