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寺之事会被宣扬出去,就足以证明就连那个武将养女也知晓其中的道理——有些事一旦过了明面,就只会束住他们的手脚。
可偏偏她儿子随了他那父亲,真正是个蠢货,竟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清楚,还以为单靠蛮横便能解决,又自以为是地认为他的姑母必会替他撑腰——
昌氏上前两步,声音低了些,然语气却更重几分——
“你姑母是无所不能的圣人没错,可之所以无所不能,是她拿诸多你难以想象的代价换来的……圣人的目光着眼于大局,你当真以为她会为了你这区区上不得台面的委屈,公然行包庇护短之举,平白授人口实?大云寺之事,竟还未能让你长记性吗?”
明谨不知是被她的语气震住,还是因她的话而心中退却,声音没了方才的冲动,但仍然是不甘的:“难道姑母当真就能容许区区一个武将养女,来挑衅明家乃至她的颜面吗?”
“颜面?”昌氏淡声道:“那只是你眼中的颜面,不是圣人眼中的颜面。”
圣人在还不是圣人的时候,带着一双尚在襁褓中的儿女,住过与象园相邻的偏僻宫所,冬日里为了能得来一筐取暖的炭,其陪嫁嬷嬷甚至给司宫台的太监跪下磕过头——
就算是后来母凭子贵做上了贵妃,再成为皇后,这一路也并非就只有风光平坦。
风光都是给外人瞧的。
走过了这些寻常人无法可想的路,在这位圣人眼中,如今这区区孩童间的小打小闹,连一句玩笑话都算不上。
若圣人会在意所谓此等微末“颜面”,便做不成圣人了。
是以,昌氏此时无比笃定地看着儿子:“你今晚若胆敢为此事而违逆禁足令出府,公然前往登泰楼滋事,等着你的可不止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明谨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反驳,然脸色一阵变幻后,终究只道:“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的不止你一人。”昌氏凉声道:“这些时日,你父亲与我,难道又能光彩到哪里去吗?”
明谨皱紧了眉:“难道咱们明家真要被这样一个小贱人随意拿捏羞辱,而连还手都不能吗?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了!”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此事荒谬!
“谁告诉你不能还手了?”昌氏缓声说道:“关键不在于还手不还手,而是如何还手……还记得在大云寺,圣人为何站在她那一边,反过来责罚你吗?”
明谨咬了咬后牙:“因为……我做了错事,被她咬住了把柄。”
“还不算太蠢。”昌氏道:“所以,你只需像她当初拿住你的错处那般去拿她的错处来行事,如此,才不会输理于人。”
只要不输理,纵是存心报复,旁人却也挑不出什么来——即便传到圣人面前,圣人也只会站在有理的那一边。
“她的错处多了去了!”明谨面色憎恨:“她嚣张狂妄,辱我在先,三日前又在国子监打伤了昌淼!”
昌氏淡声道:“可这些都不算真正的错处。”
明谨忽然看向她:“母亲……是不是有了什么好法子?”
早在昌氏开口说话时,一应不相干的下人都退去了远处守着,此时十步内只母子二人而已。
她此时缓声道:“法子不难找,人活在世,纵是圣贤也非完人……更何况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而已,又岂会没犯过什么错处呢。”
“错处不难寻。”昌氏微抬首,看向登泰楼的方向:“难寻的是合适的时机。”
此前她曾试图借花会之名邀这位常家娘子过府,稍加试探一二,但对方并未应邀前来。
当然,不来也是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