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宁只交待了一句“要当心些”,便与崔璟继续往前厅而去。
她有此交待,实乃事出有因,只因阿点昨日做鸡尾巴时,因太过紧张,手上一个用力,便不小心将前面的小郎君拽得往后仰翻,那小郎君栽在阿点身上,小郎君前面的小郎君也顺势栽倒,一拖二,二拖三,原本的老鹰捉小鸡,成了叠罗汉。
身后孩子们的玩乐声渐渐远去,常岁宁与崔璟很快来到了前厅。
厅内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除了胡粼和肖旻等人外,其他前来赴宴的官员大多是头一次见到这两位“传闻中的人物”。
一位是多年只在传闻中听过的崔大都督。
另一位是近来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的后起之秀。
崔璟得此敬重,是因官职与多年威望在此,常岁宁与他相比,的确是个实打实的后起之秀,她如今的战功尚不算多,但胜在功大而奇,哪怕是为女儿身,却也令人不敢轻视。
李献也上前向崔璟行礼:“崔大都督,许久未见了。”
崔璟抬手还礼:“李将军。”
李献面色和煦,视线继而转向常岁宁,再抬手:“在下李献,久仰宁远将军大名了。”
面对对方如此谦逊的态度,常岁宁便也微微含笑:“李将军,日后望多指教。”
李献一笑:“宁远将军折煞在下了。”
他一双笑眼看着面前穿着青袍,言行举止皆坦然从容的少女,耳边忽然响起离京前,于甘露殿中聆听过的那句交待——
圣人令他守洛阳,也令他“守”玄策军。
圣人有言,让他多加留意崔璟是否有异心之余,也让他多加留意这位宁远将军。
初闻此言时,他尚且感到不解,区区常阔养女,不过刚有两分名声,手中无权无势,为何也会被圣人如此“另眼相待”,这般因重视才会生出的忌惮,竟隐有与崔璟齐平之感。
直到他听闻汴水大捷,此女竟亲手斩杀徐正业。
这其中或有运气使然,但绝不可能只凭借运气便能办到。
再到此刻,虽是头一遭碰面,尚未有了解更多,但此女周身的气势,竟给他久浸沙场之感,全然不像是养在深闺多年的女郎。
李献无声打量常岁宁的同时,常岁宁也在判断着他。
别的不说,这位先韩国公夫人之子,倒是生的很像他母亲,有一幅好样貌。
这幅好样貌之下,是还算沉得住气的心性。
料想也是,此前拒不援汴州,能稳坐洛阳,打着一手渔翁得利好算盘的人,自然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李献此前未肯及时出兵援汴州之事,在座众人自然心中都有计较,李献也清楚各人心中的计较,但他一切如常,表面看不出分毫异样。
晚间的庆功宴上,他也与众人推杯换盏,很好的融入了这场庆功宴。
宴上有舞有乐,而那些自洛阳送来的美酒大约是酒劲不小,满厅酒气扑鼻,常岁宁纵未饮,也觉醉了三分。
她甚至有两分再待下去便会醉酒打人的不妙预感。
是以,宴席临近尾声时,常岁宁便及时走人,以免害人害己,再将刚立起来的英名毁于一旦,这是她的庆功宴,万不能成为现眼地。
谢绝了那些虽生着人形,此刻在她眼中却与行走的酒坛子无异之人相送,常岁宁出了宴厅,往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