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竹那时不过刚修得人形,被一妖道抓了去,试图炼其精血助长自身邪功。过得一年,在一个雪夜,他终于趁妖道熟睡之际,逃了出来。
拔足狂奔了三天三夜,后有妖道追击,前路皆是茫茫然一片雪,他终是耗尽了灵力,倒在了一片白雪皑皑之中。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他看到倾泻而下的月光之中,走出一位谪仙。奇怪,月光和着雪,明明那么冷,他为什么会觉得暖呢?
再睁眼时,他已身处一间温暖的房子中。那雪夜谪仙,正端着一碗药,坐在床榻边。
“你醒了?别怕,这里是青鹤门,很安全。”女子看他仍在微微发抖,出言轻声安慰。
“哟,破竹子醒了啊。”
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微微起身,才看清来人。鹤玄还是少年模样,仍喜着一身玄色,衣衫之上绣有暗纹,隐隐还有银色光亮,只不过在白日之中不甚明显。后来重竹才知道,那是鹤雪亲手绣上的。
“你说你,学老头什么不好,偏学他捡破烂。”鹤玄一边揶揄,一边走过来查看这“破竹子”。
恩,确实挺破的,浑身是伤,怕是化回竹形,连叶子都剩不了几片。
“你怎么不说是跟你学的呢?”鹤雪却是轻轻一笑。
鹤玄耳根刷地一下染上了粉色,状若无意地转开话题:“咳咳,破竹子,你叫什么?”
“破竹子”摇了摇头:“自然化之,未有父母,也就……没有名字。”
鹤雪道:“那便叫阿竹吧。”
如此,阿竹便在青鹤门住了下来,他唤鹤雪“阿姐”,叫鹤玄却是随了阿姐“大师兄”,每每惹得鹤玄上来箍住他的脖子,要他叫一声“哥哥”来听。这般无忧无虑地,倒也过了两年。
一日,鹤玄和鹤雪叫了他去议事。
阿竹进去之时,鹤雪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鹤玄见他来了,招呼他坐下。
“阿竹,你来两年了吧。”
“正是,两年一月有余。”
“我和你阿姐商量了一下,你一直待在这儿,实在耽误你……”
鹤玄话还没说完,阿竹蹭地一下站起来,语气也十分慌张:“师兄,阿姐,你们要赶我走?我……我能做饭、洒扫,我会做的很多!你们别……”
鹤玄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依然如往常一般揽过他的肩:“哈哈哈哈,破竹子想什么呢!我和你阿姐是那种捡了破烂就不管的人?”
又按着惊慌的竹子坐下,鹤玄继续道:“不过是师尊他老人家准备归隐,不再收徒,我年纪轻轻的也还不想收徒。你阿姐说你有天赋,断不能在我们青鹤门耽误了,需得寻个大门宗好好修习才是。”
“师兄你就是想玩吧。”阿竹脱口而出,语气里还有委屈之意。又是惹得鹤玄大笑一番,顺带揉了揉他的头。
鹤雪已收了笔,将写好的书信装入信封,放到了阿竹手上。
鹤雪笑着道:“阿竹,你带着这封信去往重烬门,他们宗主与师父是旧相识,会收下你的。”
“阿姐,我……”
阿竹心里一片忐忑,上下嘴皮打架,却是不知道怎么表达。鹤玄又是揉了两把他的头,将本就乱糟的头发揉成了一个鸡窝。
鹤玄道:“好了,小破竹子。重烬门可是大门宗,将来你有了大修为,哥哥和阿姐还得寻你做靠山呢!”
阿竹又是哭又是笑,和两人抱做一团。
第二日,阿竹南下重烬门。阿竹始终记得要成为师兄和阿姐的靠山。一年、三年、五年……阿竹终于变成了重竹。
不过还未等得他这座靠山回到青鹤门,美人面就爆发了。熬得这场祸事过去,阿姐也名声大噪。重竹没有等来故人相聚,却等来了鹤玄重伤仙尊,与鹤雪双双逃走的消息。
寻了两日,重竹终于在青鹤宗后山一洞穴中寻到了师兄和阿姐。那洞穴本不是隐蔽之所。只因他们当年打山鸡玩闹之时,发现那石壁之后别有洞天,鹤玄以灵设禁,开了一道仅他们三人可通的石门。这禁制设得巧妙,以四周石材和藤蔓作气息掩盖,成为他三人的秘密天地,竟一时瞒过了那些自视甚高的修士。
知道这处定不是常栖之所,重竹秘密将二人藏到了界河之下。如此安然躲过了第一波大肆搜捕。
又过得一月,重竹于宗门议事时,听得各派已开始怀疑各处秘境,作势要将九州翻个底朝天。众仙首断言鹤玄修习邪道,若待他大成,半数修者必定为其所控,仙门大乱,必须将鹤玄揪出挫魂扬灰。至于鹤雪,此女魂道有为,尚可留一息,调教一番,对仙门或有用处。
重竹大骇,趁夜赶往界河,告知阿姐。彼时鹤玄正着力恢复灵力,鹤雪亦不让重竹告知其此事,而是想了一个弃车保帅、又不让重竹身陷囹圄之法。两人决裂之战,保鹤玄一命,困其于界河。鹤雪以身入局,博信任、修魂道、待时机。
鹤玄那时满心愤怒不解,囚于暗无天日之河底,与美人面为伴。
鹤雪大义灭亲,亲手废半身修为设禁困情郎,百家大为赞赏,又见她修为废去大半,戒心也逐渐消除。鹤雪主动拜于重烬门,分魂修道,大半灵力压在魂体之上,连宗门仙首都未察觉。数年之后,鹤雪坐镇魂修师尊,是为重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