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家里人从来不把他的话当成话,没有重视过一次。
那崔谙马上言道:“滔儿!是爹对不起你,你回来吧。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呀,我崔氏这一脉可全都靠着你了!你真当如此绝情,要让我绝嗣么?”
“我就算回去了又能如何?你知道我心中只有她一人的!当你们因为用世家与贫民不得通婚的借口拆散我们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我这一生不可能会再娶别人的。当你们用那些肮脏的权力、用龌龊的手段地将她逼死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绝不可能会回去的!你也绝不可能会有孙子的!”
“她都死了这么久了……”
“可我每天夜里闭上眼睛就全是她!没有酒,我根本就睡不着!你也不用来认什么错,我知道她也不是你直接给害死的,是我娘是不是?呵呵,该来与我认错的是她,而不该是你。可她会来么?她不会的,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错过!”
“她这一生其实连我都不爱,她疼爱的始终只有你一个人,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她很是想你,不是她不想来,而是……”
“她在意的只有世家门风与豪族名望,她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她没来是因为不想让人觉得她错了而已!”
“她没来是因为她春上得疫病死了……她临终前还念着你的名字……”
山滔一下子就沉默了。
崔谙见得山滔不语又接着说道:“与我一道回去给你娘坟上补一把黄土吧,好不好?昨夜里她又给我托梦了,她让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她还说她很寂寞……我累了,也没几年活头了,我想快一些下去陪她。你回来吧,我把家业都交给你也好安心随她而去……”
“安心?你安心了,可我呢?别费那个心思了,你走吧!”
“我若走了,却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你?”
“你见不到我了,就像我见不到她一样,这是你们自己造成的,你的罪业就该由你自己来受!”
崔谙叹了一声,回想起刚刚刘梦棣的话来。
他在心中默念道:“沈先生说得对,罗伯闻果是那谦逊之人,我留在这里讲棋三日,未必是什么坏事。”
崔谙自知无法说服山滔,只得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看了一眼那山滔一直没转过身来的背影,恭着腰向着回廊一步步地离去。
这一刻,原本就十分显老的寒潭先生好似又苍老了不少。
听着崔谙渐渐远去的沉重脚步声,那山滔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向了崔谙的背影。
在崔谙与山滔说话的同时,刘梦棣与王仲楼也在小湖边小声地说着话。
那王仲楼言道:“我以为由恩师出马,必能破你的锐气,却没想到……唉。”
“我那是盘外招。”
“虽然我恩师的那一步棋还未经过深思,但我相信,他终归是会走那一步的。而你的那一手确实是防不胜防的妙中之妙呀。”
“妙手偶得,哪里会天天都有。但棋圣的棋力却是绵而不绝的。多与他下几盘棋,待到他摸通了我的路数,我也就没机会再下这等妙手了。”
“若真是那般,你不会与我师父约定那讲棋三日之赌约。足可见你对恩师圣棋之名号并无恐惧,甚至觉得赢他亦非难事。落子之前你皆无犹豫,每一子皆有其用,这等高深棋力已不是我能及之了。伯闻你再这般谦逊,我可就当你是做作,当要看不起你了!”
“呵呵。”刘梦棣笑道:“能让仲楼兄看得起的人不多了,那我还是做一个你看得起的人吧。不瞒仲楼兄,你师父老了,过于保守了,用的布局之活这些年就没变化过,早被我与何侍郎二人研究透了。好在寒潭先生机敏,没再往布局里下,而是与我在一角缠斗。说得再明白一些……”
王仲楼连忙说道:“与我输给何侍郎一样!”
“这已与棋力无关了。”
“棋力不足之人,根本无法与我之恩师一较高下的。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请求谈不上,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你说来也就是了,你我其实也算是朋友了。”
王仲楼轻笑两声说道:“这三日恩师必会为了见曼益而来这里讲棋,可曼益却未必会来,还请伯闻……”
刘梦棣笑道:“我可强迫不了他来,你也强迫不得,要不然不会与我说此事。”
“那……”
“你怎么知道曼益不会来呢?你觉得他真是个绝情之人?绝情之人会与你我这等锐芒外露的性情中人成为朋友?会让你费这等心思在长安城下那一十九盘棋来引曼益出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