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外祖母。她说我刚被送到通州时,长得好丑,脑袋大,身子小,瘦得只剩一个大脑门,像一根豆芽菜。她怕我长不大,又怕我越长越丑,就特意取了个又丑又难听的名字压着。”
说到这个,小姑娘才想起自己忘了问他: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小名的?连我爹都不记得这个,苏苏和月出夕落她们又不可能会跟你说。”
男子看着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一圈的少女,敛眸说道: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温晚转了转眼珠子,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危机感战胜了好奇心: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一个小名而已,又不是什么秘密,管他听谁说的呢,有什么打紧的。
谢谦挑了挑眉,倒是十分平静地继续问道:
“你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么?”
温晚十分心动地点了点头,其实,她见到他就一直想问来着,但是听说他生母的出身并不是太光彩,怕他心里有芥蒂才没有开口,现在听他自己说起来,便来了兴致。
男子放下手,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小姑娘看懂了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裹着被子挪了过来,自觉枕上了他的手臂。
“他们说的没错,言氏族长言仕渊就是我的生父,我的母亲谢映竹,原本是庾州同知之女,因外祖牵连南境谋反一案,被没入贱籍,卖到妓院。”
谢谦缓缓道来,语气平静无波澜,似乎没有怨也没有恨,在诉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温晚听完,沉默许久,问道:
“所以,你娘恨你爹,不让你跟他姓么?”
她也是这次才知晓他是随母姓。
谢谦摇摇头:
“从我有记忆起,就叫这个名字,是言仕渊说我并未认祖归宗,不能以言氏为姓。”
“我母亲自始至终,没有恨他,只是会后悔没有及早认识此人的真面目,信了他空给的承诺。”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谢映竹是一个十分有见识气度的官家小姐,一直教他,遇事莫要怨天尤人,人生在世,挫折不可避免,重要的是如何熬过去,闯出一条路,让自己变得强大。这些幼年时母亲的教诲,让他在最难的时候撑了下来。
温晚十分心疼地看着他:
“你那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虽没有父母疼爱,但好歹有外祖一家给她遮风避雨,锦衣玉食谈不上,但也是衣食无忧。她无法想象他一个八岁的孩子,被父亲抛弃又遭遇母亲早逝,独自一个人生存下来会遇到怎样的苦难。
谢谦擦去她眼角落下的湿润,捏了捏她的鼻尖,说道:
“不像你这个豆芽菜,我小时候养得壮,打架也厉害,当时虔州地界上的小乞丐都打不过我,就连路边的狗看到了我,都跑得飞快。”
母亲走后,他用凶狠将自己包裹起来,就凭着不怕死的狠劲,他成为虔州小混混之首,当时的燕王赵景熠刚被贬至虔州,在一次街边遇刺时,谢谦碰巧卷入打杀中,被赵景熠看中留在身边。
“你还要跟狗抢吃的?”
“偶尔吧,大部分时候都是吃剩饭馊馒头。”
听他说得轻巧,温晚沉默了,那要饿成什么样才能咽下那样的东西。
“你会经常挨打么?你的这些旧伤,是不是那时留下的?”
温晚忍不住伸手抚过他左胸处的一道疤痕,除了这个最明显的,他身上还有许多细小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