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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宝清张了张口,喉咙里像是被这些轻描淡写的痛苦烫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泡,堵得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苗姨‘嗤’了一声,瞄了眼屋里,道:“她那点真不够看的,还想剜我小四的心。”
明宝锦在她膝上无意识地蹭了蹭鼻子,继续睡,老苗姨也继续说:“老姐姐们待我却都不错,可能是见我呆呆傻傻乡野村姑一个,自己争来斗去的,有什么好的反而肯分给我。后来,她们之间渐渐也不斗了,还说从老货手里挖了钱出来,要在福民乡上一起开一间小小的饭馆子。”
“为什么是福民乡?”明宝清问。
“因为她们都不记得自己来处了,记得的,也不愿意回去了。”老苗姨的目光变得很辽远,面上甚至带着一点笑,“我可太高兴了,我盼着那两个老货快些……
老苗姨看着明宝清的眼睛,咽下了那个‘死’字。
明宝清没有说话,扪心自问,她对祖母的印象也并不是太好。
祖母是一个很严苛的人,但她毕竟没有如何刻薄过明宝清。
至于明宝盈她们,也就是在请安时受几句敲打而已,她们不是太受重视。
老苗姨有恨她的缘故,但明宝清没有。
“后来,老侯爷死了,老姐姐们哭哭啼啼的,背地里都在笑,我也笑,每天夜里都在想能跟老姐姐们一起开饭馆的日子。又过了许多许多年,我只有两个老姐姐了,老夫人的身子终于也不好了。”
老苗姨的话在这里有了一个漫长的停顿,长得像是戛然而止了,但她还是开口了。
“但,哪里能出得去了?院门大锁一挂,能推开的缝隙只有一指,我每日靠在那一指缝隙里望着外边,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死,死的只剩下了我。抄家的时候外头那么大的动静,我知道是出了事,一连几日,餐饭也断了,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棺材一样的院里了,我好恨啊。但,那位严郎君巡到了那冷僻院子里,且不论他是打着想让弟兄们发发小财的主意才劈开锁头的,还是听见我用石头一下一下砸门了,他终究是让我活着出来了,还给了我一块干饼,一壶水。”
明宝清根本不知道这些,抄家那几日,她自己都在油锅里煎着,怎么会想起祖父妾室的处境。
她看向老苗姨,心里难过极了,也难怪在别人对严观都惧怕且没有好脸色的时候,老苗姨会请他吃蛇粥。
老苗姨见她像是被割了咽喉般痛苦,心中也不好受,强笑了起来,道:“大娘子,你别难过。要知道,我有时候看着你们都觉得很庆幸,庆幸你们像了自己。”
第094章洗衣盆
明宝锦真学着赶起驴车来了,小毛驴平日里就是她照顾最多,本来就很听她的话,车架子一套上,细软软的柳枝一扬起来,小驴车就依着她的意思走了。
明宝锦在青槐乡上练了几日,渐渐就敢带着老苗姨四外溜达了。
大多数时候,她们去的也不远,夏日吃过晚膳天还透亮,明宝锦就带着老苗姨去要好的人家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