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躺了半响,郁慈撑起精神从床上下来,打开柜子里的皮箱,将衣裳钱袋装进去,锁好后提着皮箱往楼下走。
留在旅店的确已经不安全了,可是一想到怜容,他总是控制不住地联想到艳丽的毒蜘蛛,心底莫名涌起一股不安。
推门出去,怜容就守在外面,笑盈盈地走过来,伸出手道:“郁少爷,给我吧。”
郁慈拎着皮箱微微避开他的手,垂着眼睫低声说:“我自己拿着就好,你叫我郁慈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鼻尖似乎又缠上了淡淡的血腥气。
怜容从容收回手,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左脸上的疤痕随之皱起,像蛇爬行时翕合的鳞片。
郁慈慌忙垂下眼睫,下一刻,他又在心里担心自己的举动会伤害到怜容,目光极轻极快地瞄了一眼对方。
幸而怜容似乎并没有察觉,脸上挂着笑,柔声道:“好,郁慈,我们走吧。”
其实他更想叫“阿慈”,可少年是容易害羞的性格,不急于这一时。
经过巷子时,郁慈脚步慢下来,下意识往里投去目光,却看见空荡荡的一片。
郁慈停下来,蹙起眉尖,不安地问:“那个人呢?”
怜容没有偏头,而是盯着少年瓷白的脸颊,解释说:“被个路人发现扶走了,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他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裤缝,心里暗中忖量,杂物堆里的尸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唔,应该得等到尸体的腐烂味掩盖不住,吸引来大量苍蝇才会被发现。
只是人的头盖骨实在是硬了些,害得他不得不砸好多下,鲜血都溅到了他的衣襟上。
不过没关系,他今日穿的黑色。
郁慈紧攥的手心慢慢松开,没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周围的房屋低矮破旧,地上也是各种污渍,看不清原本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味道。
这片区域是柳城有名的贫民窟,里面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之前郁慈家里穷到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但郁慈妈妈却宁愿搭一个棚子过活,也不肯搬到这里来,就是担心郁慈会被人盯上。
看着怜容熟稔地在前面领路,郁慈有点吃惊,他没想到怜容竟会生活在这种地方。
难道百花楼就薄情到这个地步吗?连一笔散伙钱都不肯出?
怜容忽然转过身,笑容有几分抱歉地开口:“这里环境不好,只能委屈你了。”
郁慈摇摇头。
两人走进一栋木板搭的小楼,随着楼梯发出沉重的“咯吱咯吱”声响,他们爬上二楼。
怜容摸出钥匙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郁慈被呛得轻咳了几声,眼尾浮上一点艳色。
房间可以用逼仄形容,除开一些杂物,还用木板隔出两张床,所见之处都蒙着一层灰,应该很久没住人了。
怜容大步走去,将床铺上像沾了大团污渍的被单一把扯下,粗暴地扔在脚下。
郁慈目光随着下落,忽然注意到他的裤腿晕染开一片暗色,像被什么浸湿了。
可这一路上并没有水滩,郁慈提着皮箱的手指捏紧,指骨泛出白色。
怜容回过身,脸上浮出几分潮红,强压着烦躁开口:“郁慈你等等,我先去买些被单什么的,这些都不能用了。”
郁慈点头。门关上后,他勉强找了个地方将皮箱搁下,想先收拾一下房间。
他走过去,伸手去扯另一张床上的被单,想将它们都扔掉,可刚伸出去的手却猛然僵住。
灰尘落下,大片大片的暗色闯入郁慈眼中,可在光线的照耀下,边沿却透出几分深红——
像是干涸的血渍。
郁慈指尖一颤,被单轻飘飘落在地下。
真的是血吗?可如果一个人流了这么多的血,还能活下去吗?
后背顿时爬上一股寒意,郁慈脸色惨白,下意识往后退,脚底一硌踩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