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不得胡言乱语!”便宜舅舅突然高声呵斥:“淮南有淮南的风俗,淮王府有淮王府的规矩,你还不跪下,向太妃认错!”
“我可以跪,但这错……认不得。”方知雨笑了下,笑容有些令人捉摸不透,让在场不少人心头一悸。
“乡野丫头的确不知千里之外淮王府的‘礼’字如何写,但却铭记着当今皇后所着《女子十二则》的每一个字。”
“适才我所诵,一字一句皆出于《女子十二则》。请问知孝懂礼的各位,是皇后的规矩大,还是淮王府的规矩大?”
屋里无人敢应答。
“今日一早起来,阖府上下无一人理会于我,没人带我前来奉茶,也没人指引我去见公婆……”
方知雨学了程夫人阴阳怪气的调调,“这都是我的错,谁叫我接了圣旨,千里远嫁呢。”
言罢,膝盖一软,做出即将下跪的姿势。
惊得便宜舅母和程夫人双双迎上,一左一右将她止住。
——可跪不得!
这一跪,岂不是说皇后所写《女子十二则》不该遵循,皇帝圣旨赐婚是个错误!
程夫人也是个人精,忙对上首太妃道:“世子重病,倒是苦了世子妃。不如另择吉日,将淮王和王妃都请到一处,再让世子带了世子妃来,正式奉茶改口?”
“滚滚滚,懒得看见你。”太妃摆手,按住额心,只觉心力不足。
早年间在京城后宫,她就不是个能斗的主,现如今遇到这些事,还是不想操心。
方知雨得了太妃这一摆手,屈膝行礼,转身就走,独留程夫人架在半空的手。
“这……”便宜舅母顿觉丢脸,“确实没规矩。”
娘舅送嫁,次日必须离开,按理也该寒暄一番,哪想只得了个冷脸。
程夫人收回手,没有半点怒意,眼珠轻轻一转,俯到太妃面前,“妾瞧世子妃心眼不坏,只是性子娇纵了些,如今世子卧床,该她好好照顾,就让她安安稳稳回去吧。”
“她?就她这样,我怕把我孙儿给照顾坏了!”
太妃一想,心头就不舒坦了,“齐氏,去世子府看住那野丫头,好好教教她如何照顾夫君。”
齐嬷嬷得令退出,一出门,寒风一激,顿时昂首挺胸,带了无处可去的朝花和夕露,直奔世子府。
***
方知雨不想与人结怨,可那屋里众人,对她和娘亲颇有微词,一想就按捺不住暴脾气。
今日这一遭,该见的人都见了,算是全了礼数,今后爱谁谁,各过各的,只数着日子等那世子夫君早点结束此生痛苦,圣旨就圈不住她了。
方知雨记忆尚佳,左拐右拐很快找清方向,信步往世子府而去,等她抵达,齐嬷嬷刚好带着朝花和夕露赶至。
院里比清晨安静了许多,丫鬟内监们行走其中,也没了匆忙之色。
方知雨并不知道齐嬷嬷的目的,只当对方是来问讯世子情况,点了个头便当先朝东厢房而去。
刚跨上阶梯,有人手臂一挡,就把她拦住了,“不知道世子养病的东厢房不能随意进出吗?”
拦她的人是个小胖墩,十五六的模样,个子还没她高,脸被寒风冻得红扑扑的,语气和眼神都十分不和。
方知雨向下退去,“哦。我还真不知道,这一日可没人管我。”
不止没人管,还没人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