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并没有在容老夫人这里多待,便先行离去。
容府里人来人往,阵阵说话声或选或近,也有看到沈妤上前寒暄的,她只能耐心应对。
看着偌大的府邸,她莫名有些烦闷,便寻了一条相对安静的道路走,有意躲开那些“熟人”。
绿竹掩映,曲径通幽之处,有一处凉亭,微风吹来,就像水面一样浮起一道道绿色的波纹。
沈妤站在凉亭里,看着眼前的风景,心里平静了许多。
突然,听到守在不远处的苏叶高声道:“襄王妃,您来了。”
苏叶和云苓循声望去,面露奇异。
“姑娘,是寿宁公主。”
沈妤听得出来,苏叶是故意让她听到的,便缓步下了台阶,在寿宁公主面前堪堪停住。
许是走得急,她鬓角有些凌乱,但还勉强维持着端庄自持的模样,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沈妤回以一笑,却是没有开口。
相对无言一会,寿宁公主似乎下定了决心,左右看看:“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再称呼沈妤“长宁姐姐”了,可见她内心深处十分清楚她和对方只是泛泛之交。
沈妤讶异,眉梢微挑。看寿宁公主这般表现,想来是真的有要紧事要对她说了。
“紫菀,你们先下去。”
紫菀三人面面相觑,苏叶不放心,想要说什么。沈妤对她轻轻摇首,她抱着剑,才和紫菀云苓一同退下,一双眼睛却是警惕着望着这边。
寿宁公主的婢女早就被她留在了远处,孤身一人来见沈妤,一是真的有重要的话要对沈妤说,二是向沈妤表明,她不会伤害沈妤。
她笑了笑:“以前在大景的时候,见过紫菀和云苓,她们陪伴郡主多年,依旧对郡主忠心耿耿,实在是难得,也让人羡慕。”
沈妤语笑嫣然:“她们从小陪我一起长大,自然与一般人不同。其实,主仆之间和朋友之间一样,你对她们好,她们就会全心全意为你。当然,也有那种白眼狼,只要好好防范就是了。”
寿宁公主拂了拂耳边的头发:“郡主所言极是。”
沈妤笑容不改,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妃走了一路也累了,不如去凉亭歇息一会,吃盏茶罢。”
这就是要和她好好聊聊的意思了。
寿宁公主暗暗松了口气,上了台阶,与沈妤相对而坐。
亭子里,八面来风,在配上眼前的风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寿宁公主却是无心欣赏美景,接过沈妤递来的茶盏,笑容微微僵硬。
沈妤闻着茶的清香,不禁赞叹道:“容家不愧是大景最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待客最是周到,就连人烟稀少的竹林凉亭,也时刻为客人准备上好的糕点热茶。王妃也尝尝,慕容国的云雾茶与大景有何不同。”
寿宁公主紧紧握着茶盏,强笑道:“容家的茶,自然是最好的。郡主知道的,我在大景并不受宠,这样的好茶鲜少轮得到我,我着实品不出什么不同。”
沈妤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寿宁公主见她不接话,握着茶盏的手又紧了三分:“郡主有所不知,其实在大景的时候,我就很羡慕你。”
沈妤眉眼一动,静静地看着她。
寿宁公主自嘲一笑:“其实不只是我,京城的姑娘哪个不羡慕你呢?我虽有个公主身份,可生母却是个歌姬,一向不得父皇宠爱,去世也早。皇后娘娘慈爱,但我生活的依旧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我知道,若非必要,父皇也想不起来我,京城的世家公子也不会愿意娶我,就连和亲慕容国,父皇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怀庆,若非是我主动争取,只怕现在早就流落街头,或者成为一堆枯骨了。用那种法子嫁给襄王,我很愧疚,同时亦感激他。他给了我王妃的身份和体面,让我在京都有了立锥之地,至少明面上无人敢小瞧我,我在这里的生活比大景好上几百倍。我身为大景公主,对我来说,襄王就是我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依靠,可如今,这份依靠也要没了。”
沈妤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王妃现在是向我诉苦?”
寿宁公主望着她,声音含着几分苦涩:“郡主,你自幼有家人宠爱,太后维护,就连几位皇兄见了你也是对你和和气气,还有一个对你一往情深的楚王。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太子殿下了。你有那么多宠爱,是体会不到我的苦楚的。”
沈妤唇角轻勾,一双眸子清凌凌的:“每个人都有不能为人道的苦楚,你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承受的苦难?”
寿宁公主眼神一滞,她突然想起来,沈妤的父母是被太后和元丰帝及陆家害死的。或许沈妤早就知道真相,却还要与仇人虚与委蛇。
沈妤嘲弄的笑笑:“但我从不会向别人诉说我受的苦,也从不要求别人体谅我,我想要做的事会一步步按照我的计划,达到目的,无论这条路多长多么艰险。如今,我不是达到目的了吗?”
这样说着,她笑看了对方一眼,呡了一口茶。
寿宁公主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突然意识道,沈妤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甚至是颇有心机的女子。她这话是在告诉自己,即便仇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太后,她都能想办法除掉,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她是在警告自己,收起那点小心思,别在她面前耍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