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你们都不回,我回去做什么?”
郭昕一怔。
雁来又说,“大唐、长安,那是你们的故乡,不是我的。”
郭昕无话可说。
的确,这些在异国他乡长大的孩子,没有见过大唐,纵然从长辈们的口中听说了一千次、一万次,他们也只会心生好奇与向往,很难理解长辈们心
中所怀抱那种的刻骨之情。
“再说,我也有一句很喜欢的诗,”雁来见气氛有些沉重,便故意笑着说,“绝不逊色大都护喜欢的戴叔伦。”
郭昕看着她,雁来便抬了抬下巴,念道,“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好!”郭昕忍不住拍了一下床板,“的确比我喜欢的那一句更好,青春壮志,一洗暮气!”
赞完了他才反应过来不对,看向雁来的视线带上了几分迟疑。
他已经老了,拖着病体肯定走不远,何况他也不想走,情愿留下来与龟兹城共存亡。可是咸安公主既然将雁来托付给了他,郭昕又怎么忍心让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也葬送在这里?
雁来猜到了他的想法,笑道,“大唐不是我的故乡,回鹘也不是。可是我知道,龟兹城里都是我的乡亲。大都护,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话说到这份上,郭昕竟不知该怎么拒绝了。
又听雁来道,“再说,若我不留下来,大都护又要如何守住龟兹城?”
“守住龟兹?”郭昕重复着这四个字,不由苦笑,“若是再年轻十岁,我也敢说这句话,如今……”
龟兹城真正面对的危机,根本不是吐蕃、不是外敌,而是内部的消耗。被困在这一隅之地,切断了与大唐的联系,别的都还好,唯独人口——尤其是汉人——很难得到补充,只能越打越少,越打越老。
安西四镇原本有两万四千正兵,安史之乱时抽调了一万多人成立安西行营,入京平叛。剩下数千人,几十年来不断消耗,他虽然竭力补充,却还是只剩了不到三千。
不只是郭昕老了,如今守在龟兹城的这三千兵士,也都已经老了。
守住龟兹城,谈何容易?
“您还不知道吧?”雁来语气轻松地笑道,“追着我们的那支吐蕃斥候小队,总共五个人,有两个被护卫我的阎叔杀死,剩下三人都生擒了。”
“哦?”郭昕眼睛一亮,连忙问,“你们如何做到的?”
雁来脸色郑重了一些,“接下来我说的话可或许会很荒谬,但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当时我们的马儿都已力竭,虽然阎叔主动拦住敌人,让我逃走,却也无济于事,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获得了一种十分神奇的能力,可以召请天兵天将,前来助战。”
“天兵天将?”郭昕的神情也仿佛在听天书。
雁来点头,“不错,大都护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现场查看。”
郭昕当然是不信的,可是雁来如此言之凿凿,当不至于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愚弄自己。所以他还是摇头道,“不必,我信你。是真是假,只需你再召请一次便知。”
如果是谎言,自然一戳就破。
“的确如此。”雁来赞同,然后终于说出了自己来见郭昕的真正目的,“不过,这召请天兵天将,自然不可随意施为,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