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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左右看了其他人一眼,见他们都在看着老伯,才说:“打仗了,不小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用着相同的家乡话开始唠嗑,说的老伯眼睛发亮,精神焕发,干脆蹲下了身,抽着烟卷,一副很放松的样子。
老伯像是记起了谁,和士兵寒暄道:“那个和我同岁的,叫周桃花,她怎么样了?”
士兵眨着眼,想了片刻,语气很是柔和:“是周婆婆吧,她身体好着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伯端着烟杆,眯起了双眼,惬意的看着士兵,“你是哪家子的?”
士兵又是沉吟片刻:“周婆婆家的。”
老伯陡然睁大了眼睛,眼里直放光,将烟杆在腿上敲了敲,欣喜道:“这么巧?”
不过他立马神秘的敛了话头,自得其乐起来,继续抽起烟卷,士兵觉得奇怪:“你为何只提到婆婆?”
老伯挪开了唇边的烟杆,喜形于色道:“哦,青梅竹马。”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家都为这老伯的坦诚畅怀。笑声连绵成了一片,像极了远处的山峦。
昱横身边,陈木凑了过来,笑呵呵的看着昱横,炫耀道:“我家老婆,也是我的青梅竹马。”
昱横偏头,挑了挑眉,也是一笑:“是吗,陈叔,您不会就一个相好的吧?”
陈木胡子一撇,抬手作势要打,恼怒道:“小赤佬,我当然就一个相好的,就是我老婆,你呢,你的青梅竹马呢?”
昱横双手一背,放在身后,摇了摇头,无奈的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说来奇怪,昱横确实没有,自打他出生以来,住的地方是一个换一个,没有固定的住处,更别提从小到大的玩伴,直到到了屈城,才稍稍安定下来,可是没住了也没几年,父亲昱清蛰便出事了,昱横的母亲就此不见,这些家中旧事昱横没怎么和人提过。
陈木不可置信,上下打量着昱横:“没有,怎么可能,小伙子长这么漂亮。”
昱横摆手,却不经意的瞥向了大部队的最前方,远远的看不到那人的背影,落寞之后才收回目光:“陈叔,我是准备找一个青梅竹马,现在还来得及吗?”
陈木不住的点头,拍着昱横的肩膀,笑着说话:“来得及,来得及。”
昱竖一直窝在陈木的咯吱窝里,一言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他小声的嘀咕了两个字,最后气闷的嘟起了嘴。
随勇站在一旁,不由的笑出了声:“无痕兄弟,青梅竹马,是小时候的,你这么大了,就算找到了也不算的。”
陈木立马否认:“哎,算的算的,找到了就算。”
在众人都在开怀大笑的时候,士兵的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双臂在无人察觉之时开始用力,弓弦逐渐拉满,就连离他最近的几个人都没有发现。
老伯也没发现他的异样,真诚的嘱咐道:“我们是老乡,还算是亲戚,就想和你说一句,打仗,要保护好自己了,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好家里人。”
话音里满满的亲切,昱横站在田埂边,饶有兴趣的听着这两个老乡说着家乡话,原本压在心头的阴郁似乎散了些许。
随勇蹲下身,望着田间小径,一脸向往的道:“我真希望还在家,种着田,看着绿油油的庄稼,就算挣不了钱,也比现在强。”
陈木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别乱说话,不过说起啊,我好久没抽烟了。”
伴随着笑声,有很多人都停下了脚步,这一路走来,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惬意的生活了,蓝天再蓝,他们看着都是灰的,此时看着一切,都是生机盎然的绿色,却是连空气都是那么清新,嗅出了从未有过的甘甜。
老伯挪开目光,朝其他人笑意满满的招了招手,慈眉善目的道:“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了。”
如此岁月静好的一幕,众人的笑声还没停止,更有人挥手打算作别,突然却射过来了一支箭,带着凛冽的风声,在这暖意融融的氛围之中,直直的插进了老伯的胸腔之中,箭尖从他后背冒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白光,箭尖上的那抹血珠,嘀嗒着落在了泥土之中。
前一句话是让他们保护好自己,可就在下一刻,令人唏嘘的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反而先一步倒在了这些人的面前。
时间犹如静止在了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那个多日不见的笑容当中,而那个老伯的身体晃了晃,却没有立刻倒下,一脸错愕的瞪着士兵手中的弓,眸子里倒映的都是士兵那张扭曲且带着仇恨的脸,饶是这些都开始离他远去。
老伯的手一松,手中的烟杆掉了,忽明忽暗的烟火瞬间就熄灭了,跌落进了水田,所有的美好随着噗通一声响,一下就烟消云散了,溅起了纷纷扬扬的大片水花。
昱横在第一时间就去找那个射箭的人,当他找到的时候,他的双眼都瞪圆了,是那个刚才和村民用家乡话攀谈的士兵。
士兵弦上的箭已经没有了,但并未露出吃惊之色,相反神色坦然的收起了弓,和身边的同伴说着话,周围没有人笑,而他却惬意的笑了起来,像是报了什么深仇大恨。
同伴也是一脸错愕,但很快敛了僵硬的神色,脸色自然了起来,听着他的话,与他对视。
现场太安静了,简直静得可怕,他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到所有人的耳中:“他是在威胁我们。”
同伴看着士兵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了无法言说的疯狂,也很疑惑:“他怎么威胁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