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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前世那场情事纠缠,谢承泽应是会一生顺遂,以后虽无大战可显身手,但出身谢家足以让他做个一方守将,老来封妻荫子,平安喜乐。
许是草原风烟大,吹得眼眶发酸。
萧彦眨眨眼,再抬眼看时却猛然心头一沉。
回程前方的地平线上,赫然燃起一柱不祥的浓重黑烟,正被风吹斜,升在半空。
他把金鞭甩出个响,鞭梢指向那边,仍是不可置信:“那可不是……狼烟?!”
正在谈笑的北境将领跟着一望,愣了片刻,齐刷刷变了脸色:“操他奶奶的——狼烟!”
——凌河告急!
驰援
一行人快马加鞭,踏得草皮飞扬,疾驰回城。
红谷城已进入战备状态,大营中军士点兵集队,来往穿梭,战马咴咴。骈士诚早穿戴好盔甲等在营口,不复早晨轻松神态,冲萧彦抱拳:“军务紧急,殿下且容怠慢。”
萧彦示意无妨,随他疾步走进将帐,众裨将水也来不及喝一口,便听他部署驰援凌河的安排。
自始至终,萧彦都没缓过劲。
——不对啊,前世直到岐人叛乱,北境都一直风平浪静,何来致使凌河城告急求援这般严重的犬戎犯境?!
难道是他重生后的变数?但自他重生到现在,短短数月,一直清静无为,从未在朝局中有过影响北境的动作。
百般费解,但眼下局势紧急,萧彦不及多想:“本王与你们一道前去。”
骈士诚连忙劝阻不迭。萧彦明白他心思,这一世至今,旁人看自己都只是个从未出过首阳的年轻皇子,别说战场,连比武场都没上过;若贸然前去对敌,刀林箭雨里出个差池,无论北境哪个将领都担不起责任。
但萧彦自己心中有数,前世他曾亲自打过好几场硬仗,在诸皇子中战功最多,并不对战场发憷。当下斩钉截铁:“不必多说,犬戎犯境害我子民,身为皇室岂能在此时临阵袖手?!本王足以自保,也不会轻举妄动、拖你后腿,你只管打你的仗,本王牢牢跟定你的帅旗便是。”
——最重要的,凌河城里还留着个谢承泽。
骈士诚见他冷静坚决,确是毫不畏惧慌乱,倒对这位养尊处优的年轻王爷多出几分敬佩,便点头应允:“殿下既然晓得轻重,那便与末将一道同去驰援,您亲临战场,定能鼓舞军心、叫犬戎有来无回!”
话是如此,但等奔到凌河城下,骈士诚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全然不该如此自信大意,就这么带着金尊玉贵的皇子到这样的战场来!
凌河城头旗帜乱倒,一片狼藉;西面城门已被点燃,烈焰带起浓烟窜上天际,恍若云层也着了火。
城下,遍地尸身,分不清哪边的战马,失了主人惊慌乱窜,践踏过兵士遗体,蹄上淋漓,血肉和尘土混作团团泥泞。
凌河竟已然被攻破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骈士诚一时愣在当场。
三代之前那场大战灭掉北燕,直接打断了北方草原部族的脊梁骨,令他们自那之后对大魏发自内心的畏惧。历来这些北边的犬戎,只敢在冬季物资匮乏的时节小撮小撮地从草原深处偷偷摸摸地前来城外掠抢些粮食财物,一旦北境守军出城追赶,他们便如羊群遇狼一般望风而逃。
而现在,他们居然胆敢纠集而来、攻进了大魏边境!
眼前所见也让萧彦诧异,但即刻他便当机立断:“秋山援军还未到,眼下不清楚犬戎数量,但本王听闻犬戎向来擅于骑射作战、不擅城内巷战;他们即便来势凶猛,必不敢在此久留,只怕在城中烧杀掠夺。骈将军,你多游疑一刻,城中百姓便多受一刻苦。”
萧彦语气并不严厉,骈士诚这才醒神,暗道惭愧,自己身为北境守将,居然在临敌时慌了手脚,倒不如这位养尊处优的王爷镇定。
只是他虽戍守北境多年,但从来没遇到过城池攻破这样的大战,犹在思索战策。
想到谢承泽在凌河城里,萧彦早已心急如焚,见他还不作声,果断下令:“长刀手在前开路,冲过城下犬戎围阵;之后兵分两路,弓箭手上城墙守门,其余人进城杀敌!”
骈士诚本能劝道:“眼下军报未到,情况还不清楚,贸然进城……”
萧彦不理他,径自将手中金鞭丢给一旁乐孟,唰地一声抽出马鞍上挂剑,一眼瞪去:“骈士诚,你红谷骑兵莫不是不敢与犬戎较量?”
骈士诚不是易被激将的性格,仍劝道:“殿下的安危同样重要,还是等秋山援军到达以后稳妥……”
话没说完,只见恭王神色一凛,那双桃花侬雨般的眼眸顿起威势,凌厉如刀锋出鞘,令骈士诚瞬间不敢多话。然后,他将佩剑凌空一举、直指燃烧的凌河城门,居然就这么策马一纵、当先冲了过去。
乐季乐孟反应迅速,即刻跟上。骈士诚目瞪口呆,本以为这位皇子越过自己下命令是图个嘴上痛快,没想到他竟敢自己冲锋!
直到王府卫队扬起的马尾扫过他脚蹬,骈士诚才如梦初醒:“这小王爷动真格的!”当即不再多想,猛加一鞭,虎吼一声:“冲!”
恭王府侍卫大都出身首阳七品以上的武官之家,个个生得体面潇洒,举手投足自然与出身穷苦的北境军士截然不同;自他们驻扎在营中,北境军士私下称他们为都城绣花队,中看不中用。
如今红谷军刚到城下本也有些惊疑,但见皇子拔剑打头在前,他那一队白面侍卫也跟着冲得飞快、丝毫不见胆怯,不由纷纷憋劲咬牙道:“这还了得,咱们的主场,老子倒吃了这些小白脸的马后草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