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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慈祥地走来、拉起自己手,萧彦便已猜到几分,忙道:“今日来的晚,恐久留的话赶不上宫门落锁,改日——”
“就今日说,谁知你何时再得空!”良妃薄嗔,眼波微转,招手:“快拿来,给殿下过目!”
早有宫女捧过卷轴近前。萧彦无法,只得展开一幅:果然是几位适龄女子的画像。
良妃眼也不眨地观察他的表情。萧彦牢牢绷住脸,耐心一一看完,叹气:“儿子近日实在疲惫,恳请母妃宽限几日,儿子再行思量。”
因靠的近,良妃这才看清他眼中微带红丝,终于心疼妥协:“也罢,你确实该好好休息。只是此事也要着紧,你如今扳倒戴家、风头无二,却也得罪了人、引人注目针对——听闻你在南境甚得民心,呵,只怕连你那君父也暗里忌惮——若无帮手,只怕很快便是众矢之的;想必这些天来,你也感受到了。要破解局面,便需要帮手——正好趁着眼下南境巡查的功劳,一鼓作气结一门得力的亲事。”
萧彦口中唯唯诺诺:“儿子知晓轻重。”
走上宫道,雪已渐停,细小冰渣乱舞着沾在脸上。乍出暖笼,寒意透骨,但萧彦不想冷静,也无法冷静:谢承泽还滞留南境,伤口未愈,他这边议亲之事便已刻不容缓——承泽,你我如何抉择?
***
晚间萧彦睡下,乐孟也觉疲倦,出得内院转悠透气。行至角门边,偶尔瞥见树影底下有人小声说话,背对他的其中一人是乐季,便随口问:“大晚上的,黑地里聊什么呢?”
那人走出树影行礼,正待回话,乐季先道:“你不在内院守着,跑这来作甚?”
乐孟大大咧咧地哼道:“来抓你躲懒!”
待那人离去,乐孟这才沉下脸,示意乐季回树影里:“那是派去谢家那边打探消息的小陈,他跟你说什么了?!”
乐季环顾四周,就是不看乐孟:“无事,照常。”
乐孟火了:“你他娘的看着我说话!”
乐季于是转头看着他。
乐孟:“再说一遍!”
乐季便不吭声。
乐孟揪住他衣领将人拖到背对道路一边,砸在树干上:“这些时日我忙,一时没盯着你,你就胆敢欺上瞒下了?!殿下回来之后,光是应对圣上、刑部督办审讯就已忙得不可开交,一天天的在等那小子的消息,连睡觉都不安稳,你不知道吗?!”
乐季自知理亏,任他揪着:“我知道。”
这副样子倒叫乐孟忐忑,手上松了劲:“怎么?那小子别是出什么事了?那不是要殿下的命么。”他继而想想:“不会,之前顾先生一直照看那小子,说他箭伤虽是严重,但并无性命之虞,只是需要将养;咱们临走时,也与营里的军医交待的面面俱到,不可能有大差漏。”
他再次揪紧乐季,发狠:“所以你倒是说说!”
乐季无奈,小声道:“谢承泽,瘫了。”
乐孟嘴张了张,傻了。
朝会(一)
乐季推开他:“其实那时在船上,顾先生看完那小子的伤,给他拔箭之前就隐晦说过,可是当时殿下只顾紧抓他的手,别的没多留意;那小子又是眼不眨地只顾看着殿下——两人都没听顾先生说的什么。那顾先生本就胆怂,声音又小说得又含糊……”
“可拔箭之前顾先生明明说了,谢承泽的伤能治好!我,这就找他算账去!”乐孟顿脚,转身就走。
乐季反手拦住他:“我看你才是糊涂!当时断箭钉在谢承泽身上,拔晚一刻都危及性命,但是殿下黑着脸,语气那般激动地问顾先生能不能保证痊愈,人家难道当面说治不好?!那时幸好有顾先生随行、当即施救,不然那小子还不知能不能撑到回城。现在你反倒要去找人算账?!”
乐孟泄气,往树根旁委顿一蹲:“我……是不知如何告诉殿下!如今虽说扳倒戴氏已经快要收尾,贵妃、礼王暂且不提,那康王那边也是冷眼旁观、不知何意;更要命的是圣上,虽已褒奖安慰殿下、并派人查刺客之事,却也一再问起南境官员是否与戴氏勾连同罪,其实就是问咱们殿下是不是私心包庇南境官场——咱们明明在南境出生入死,查得戴氏的罪证,本是大功一件!——倒像殿下犯了错事似的。今日遇见御史台的人,他们也正要抓着此事上奏——呸,什么铁骨御史,一群逢迎圣心的小人!”
乐孟越说越气,忧愤道:“这些人已让殿下应接不暇,每日都要揣测人心、推敲说辞,就怕留了错漏让人抓住、不敢分心,可这最该冷静的紧要关头若是告诉他谢承泽这事,他如何还能冷静?!”
乐季小声道:“所以,我没禀报。”
乐孟咂摸了片刻,才听出他的意思,噌地起身,质问:“你——你不是今日才得知此事,你到底瞒了多久?”
乐季更小声:“也就……不到十日。”
“你他娘的——何时胆子变这么大,敢如此自作主张?!”要不是忌惮动静太大引人察觉,乐孟几乎一拳打过去:“——谢承泽已经到首阳十天,连咱们这边一点音信也没收到,他就没派人传信来?该不会也被你私下拦截了?!”
“没有,那小子真没传信来。”乐季这会不躲闪目光,强调:“不然门房也该知道,我如何瞒得住——大约他也知道眼下殿下忙于正事,所以不愿叨扰……”
在乐孟想杀人般的眼神里,乐季越说越小声,最后自觉住嘴了。
“这两人谈什么叨扰不叨扰?!若非那小子不省人事,便是他误会殿下、赌气不联系——你做的好事!我这便去回禀殿下!”乐孟急得扭头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