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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彦想抱起他,很是吃力。谢承泽双手一撑,自己翻到榻上,随即拉过锦被盖上双腿。
萧彦不及细看,已被拽住衣襟拉近,笑道:“你手劲愈发大。”就势跨上,松他衣领,率先一路吻下。
谢承泽重又把他搂上来,捧着他脸:“你就这么有把握?”
回想早间、顾林两人一道在自己面前的回话,萧彦漫不经心:“各人自有命。林文举看着柔弱,内里却有股狠劲,一旦看清前路便义无反顾。我给他机会选择自己命数,如此,他便会全力以赴。”
他继而俯首,微带不满地去掐谢承泽宽厚肩膀:“此时还想这些?给我专心一点!”
***
今日不是个响晴天,太阳带点毛边儿。
顾行远盯着台上,有些恍惚——但荷哥儿已经足够耀眼:他举止自若舒展,正面带笑容,侃侃而谈。
顾行远却不禁想起前日早晨。
乐孟走后,他思忖再三,回到林文举房内:“你从前服下的情、药剂量不小,且日积月累,余毒实在难以根除,我现在配的药已然尽力,但仍压不住你随时发作,便如那时在驿站里一般:身体瘫软、面红情热。”
林文举尚未起身,躺在他们前一夜共眠的薄被里,不置可否。
顾行远上前,跪在榻边,想握住他的手,恳切道:“荷哥儿,咱们一起走吧。你这般体质,不适宜继续留在王府效力。王爷宽仁,已允许咱们自选前路。咱们去找个僻静地方住下,我虽无用,靠行医也能养活你。”
林文举静静看他:“既是可选,那么另外的选择呢?”
顾行远本不想说,嗫嚅片刻,终究艰难道:“若想彻底根除余毒、不再发作,须得下凶猛的药,如同将骨髓清洗一遍……便难免,连带伤损身体元气。如此,即便我拼尽能力,你所剩的寿命,仅在三五年而已。”
“三五年。”林文举自语,沉默半晌,道:“你说过当今陛下春秋无多,也不过今年明年的光景。如此,三年足够辅助王爷登基。”
林文举紧紧回握他的手,决绝而毫无凄凉之意:“那就三年。”
顾行远苦笑,一句不劝,只趴在他枕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宁愿拼力三年,不愿茍且一生。”
……
回神间,台上林文举已然讲到尾声,慷慨激昂:“……王爷与王妃同战北境南境,保国安民,共遵大义;二人生死相扶,如今不论伤残、不离不弃,更守私节。尔等书生,不曾对大魏有半分功劳,亦无孝义之名傍身,却敢跳出来对王爷王妃鼓噪!”
“说得好!”台下不少人为他风采感染,纷纷喝彩。
也有百姓模样的议论:“说来,这位恭王爷虽是风流,可确实在南北边都打过仗赈过灾;他若好男风,倒也没甚么打紧,横竖也不会看上咱们,哈哈哈。”
“他这男妃是谢家的人,将门虎子,因为在战场上负伤才成个瘫子,哎,英雄命蹇。”
与他对面的书生本是踌躇满志,此时已是目涨脸红,抛出个刁钻问题:“在下自是无才无德,可行首你有甚才德,能够跻身王府幕客?”
“行首”是对妓馆中人的称呼。
顾行远顿时紧张起来,盯住林文举,生怕他出岔子。
只见林文举仰脸短短一笑,瘦削身板反而愈发挺直:“在下才德几何,今日在场诸位自有评价。在下旧时虽曾进学,但家门得罪,落魄烟花之地,所学所会不过能帮忙平日写几个字而已——我力绵薄,但王爷居然不弃,不拘一格留用;因此,一朝从妓馆迈进高门!今日得以在贵地、与尊驾对面论道。”
台下除书院的学生外,另有许多别的读书人围观。与书院学生统一的淡青袍服不同,他们大多衣着寒酸。此刻听见林文举此言铿锵,纷纷眼睛发亮——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每个寒门子弟的梦想。
林文举胸有成竹,要的便是这效果,绯袖一振,提高声音:“我虽卑贱落魄,却逢明主赏识!王府门下,但论才德、不论出身!”
台下寒门书生们若有所思,但眼神已满是希冀向往。
“啪!”顾行远难掩激动地拍掌。
零零星星地有人附和着,渐渐一起拍起掌来。
乐孟也由衷拍掌,看看台上宛若脱胎换骨般的林文举,再看看旁边仍是一脸憨相的顾行远,心中感慨:殿下果然慧眼识人,这两人虽都各有瑕疵,合在一处,倒确是一块堪配王府高门的完璧。
这书生本想着借此羞辱林文举,不料却被他将计就计,反替恭王府亮出招徕人才的大旗。眼见众人倾向明显,连许多自己同窗也为林文举拍掌,不由急眼:他本想借挑战恭王府、扬名首阳,谁料却辩不过这旧日小倌。
得罪王府,绝非玩笑。他这才后悔自己听了旁人几句挑唆、便想出这风头,此时想起之前听闻的议论,居然昏头口不择言:“皇室家事绝非私事,册封男子为王妃,怎可会有子嗣?将来若王爷继九五之尊位,大魏岂非无嫡皇子延续?”
此言一出,全场立时鸦雀无声。
一直座上斯文旁观的书院长脸色剧变,一下站起来,却也不知说什么补救。
林文举看着他,唇边一丝怜悯的笑,毫无温度:“小小书生,年幼无知。今上春秋正盛,何谈储位之事?即便将来论及此事,连我家王爷都无从置喙,全凭天恩圣裁,谁教唆你今日当众出此狂言?!”
这书生尚不明白此言的严重后果,转头看见师长的脸色,才知道害怕,但话已出口,只好嘴硬到底:“民间皆有此议论,在下不过转述而已,即便上达天听,在下也身正言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