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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一脸愤慨鄙弃,连萧竟也道:“如此违逆人伦,怎会有好下场,更勿论继承首领之位。”
萧彦继续道:“非也,最终让他真的做成了:有一个男孩存活,并且果真如商人所说,可以收缩身形大小,只是面容不能变化。他也最终成了部族台吉——在用此本领弑杀了父亲和所有兄弟之后。此时南边的商人又来了,要和他做一笔交易:绑劫大魏皇子,换整个部族三年的粮食。”
有人终于猜道:“这……莫不是有辛部?”
宁子婴偏头,作不解状:“我也听闻当时恭王殿下受了委屈,可此事与我、与宁雍王室有何相干?”
言及至此,大半朝臣已然明白,有人耐不住,愤然道:“难怪小小边部吃了熊心豹胆、敢劫掠大魏皇子,却是有人共谋教唆!”
宁子婴不为所动:“世上哪有如此荒谬的法子!恭王殿下口舌如簧,却无真凭实据。且您已一怒之下,屠灭了有辛全族,如今我虽冤枉,却无人能作证了。”
福嘉附和道:“二皇兄,你天性如此残暴,半点也不像君父之风!”
经他提醒,众臣又回想起萧彦灭有辛阖族之事,再看恭王华服之上的如玉容颜,不由心生畏惧瑟缩。
萧彦却仍是好整以暇地笑:“证据么,再等些时日便会有了:那首领因一己野心被人利用、最后输掉了阖族性命,他独自去找那些南边商人讨要报酬,想要重回草原再次联合其他部族报仇;可商人重利轻义,岂肯继续在一个疯子身上下本?他哀求纠缠,最后商人的头领见了他一面。他拔刀砍下自己食指,表示今后会忘却前事、安然度日。对方给了他些银钱,以为就此打发了他。唉,宁世子,你若是他,肯不肯忘却灭族血仇、拿了钱隐姓埋名安享富贵?”
宁子婴紧抿嘴唇不答。
萧彦继续:“你尚不肯,何况一个草原汉子。他自然暗中追踪灭族仇人的行迹,再次行刺,最后仍是失败丧命。”
刘希恕不禁一叹:“倒也算有种。只可惜这其中的始作俑者,从头到尾居然毫发无损?”
萧彦微微一笑:“倒也不是。他和对方见面时,故意砍断手指,混乱中,一滴血渗进了对方的茶盏中,最终他们以茶代酒——那盏茶便被对方饮下了。”
宁子婴白皙俊秀的面容逐渐暗沉。
见旁人不解,萧彦及时解释:“其实这个违逆人伦制造怪胎的法子,并非由外洲传入,而正是南边商人自己发明的,造出‘成功’的怪胎之后,便以外洲人的名义卖与中洲的权贵驯作护卫。大约因为经验尚且不足,造出的人能力参差不弃,而偏巧这犬戎作为草原台吉,却具备他的‘托达’同类没有的妙处:血咒。”
“血咒是历代草原大巫的秘密能力,外人并不知晓,本王也是当初被劫至有辛部时偶然听闻:以一腔怨恨加一己血祭、可以诅咒一人。有辛灭族之时,大巫将此咒传给了他,他便设局,令他最恨的人饮下血液、诅咒对方也品尝‘托达’的痛苦——”
“但凡有后,皆为‘托达’。”
宁子婴终于咬得牙关咯吱一紧。
萧彦含笑看向依偎在他身边的福嘉:“当下福嘉已有身孕,过些时日瓜熟蒂落,到时只需御医查验孩子的体质,便可真相大白。”
福嘉本能地狠命摇头:“我才不信!世子不是这种人!再说,即便真如你所言,可他谋害你又有何好处?君父的皇子并不止你一个!”
话说的已然明白,萧彦于是不再徒劳口舌。
见在场众人中仍有如福嘉一般疑问的,俞进便耐心解释:“这些人二十年前便开始在边部活动,伺机煽动犬戎在北边作乱,显然局已提前设好,去的是哪位皇子并不重要。至于后来南境水面的埋伏,看似是行刺恭王,只怕真正要对付的是最有望接任南军统领的谢小将军——果然谢小将军重伤,待谢帅英雄暮年,南军难免松散生乱,令人有机可乘。”
有人仍小声质疑:“南军统帅又不是只有谢氏才能做,为何……”
话到一半,已然醒悟:不说谢氏世代耕耘南境,仅凭当今皇后出自谢家,谁又能取代谢氏执掌南军呢?即便谢家年轻一辈中没有能堪大任者,南军也仍旧由谢家执掌,最终不免走向衰落。
而最终得利的,便是一江之隔的雍国。
刘希恕及时补充提醒:“宁世子自从与礼王结为姻亲以来,一向没少帮衬,此次你也为礼王拼尽家当;若他能得手,你便是一本万利,可惜功败垂成。”
面对逼问,宁子婴一概咬死不认:“空口无凭,你们魏国朝中的内斗,却偏往我一个外人头上栽赃,我自是不服。”
“服不服,且待以后查证审讯。”皇后一直在銮驾内照拂建德帝,此时忽然隔窗开口,威严沉稳:“待至行宫,且将礼王与宁世子暂且关押。”
萧彦与谢承泽相视一眼,颇有玩味:原来皇后并非一心扑在君父身上么。
于是众人收拾心绪,谁也不敢再多话议论,原地休整,等待郊营赶来。
建德帝躺倒銮驾中,偶有清醒之时,吩咐不叫成年皇子围绕侍疾,也劝皇后回自己凤驾休养精神,只有文妃被允许带着萧意近前看护。
萧彦略略松缓,觑空拽拽谢承泽衣袖,揶揄:“这回考验你的难题真正来了:站老三那边,还是我这边?”
谢承泽抱臂轻哼:“今日多少风波惊险,眼下更是火烧眉毛,殿下倒有心思与我玩笑。”
“我妻心中所思,我自然介意。”萧彦语气微醋:“从前问你,你说你一心只想保境安民,哼,即是不站我这条船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