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药香中,似乎还混杂着顾子言身上特有的香气,杂糅在一起,有点上头。
谢异书发梢被蹭得有些凌乱,微微翘起,他握着那件外袍,突地想起郝运方才在饭厅说的话,心头像是被什么啮了一下,有点心虚。
扔烫手山芋似的,谢异书反手把外袍丢到了地上,三下五除二钻进了水里,耳边是水流的隆隆声,是一种嘈杂的静谧。
他难得静了下来。
突然,在这阵静谧中,恍惚出现了一道瓮声瓮气的嗓音。
谢异书睁眼,从木桶里探出头,脸色被热水氤氲得有些发红,他咬了咬牙,唇角轻启,低声像是在喃喃自语:“小书?”
四周静默,他又念了一遍。
顾子言以前叫他小书吗?
带着这个问题,谢异书在木桶里泡了许久,直泡到水凉,差点在凉水里睡过去。
第二天,谢异书换了身轻便的行头,神清气爽地去丞相府二度探病。
顾子言撞到头这回事,谢异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因此他此行没带上阿竹,到达丞相府时不过辰时,一众穿着朝服的官员已经把丞相府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谢异书打扮得简单,长发用红绸束成了高马尾,加上身上吊儿郎当的少年气,因此看起来不像王爷,更像是丞相府请来的清客。
他刚回京一个多月,大部分朝臣不认识他,也是情有可原。
谢异书靠近丞相府门,制止了管事向他行礼,反手用折扇拦住了某位官员的去路:“你手里抱着这一摞公文,是去干嘛?”
那小官员生得矮小,高高的一摞题本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埋住,听谢异书问话,忙中抽闲道:“当然是给丞相大人过目啊。”
谢异书皱眉:“你应该是通政使司的官员吧,这些题本奏本不送去中堂,送来丞相府做什么?丞相现在需要的是养病。”
小官员脚步飞快朝丞相府的政事堂走:“我知道啊,就是因为顾相要在家养病,皇上才准许他在家办公的,你一个王府清客,天天只知道舞文弄墨风花雪月的,哪里知道朝中的事情。中堂其他官僚处理的题奏皇上根本就不满意,必须得有顾相的票拟皇上才会给下批。等顾相过目之后,那些剩下的不太重要的公文,才会送到中堂让平章大人他们处理。”
谢异书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回事。
皇兄居然这么器重顾子言的吗?直接把中堂的事务全权交给顾子言一个人干?
那可是好几十个人的工作量啊。
怪不得旁人都说顾子言命不久矣,这不过劳死才是有鬼了。
他跟着那小官员朝政事堂走,一边走一边问道:“那皇x……上这么偏宠顾相,中堂的人都不会有怨言吗?”
那小官员瞟了谢异书一眼,像是确认谢异书啥也不懂,于是放心和他掰扯:“官职低的自然不会有怨言,不用干活还可以食俸禄,这不是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吗?但是那些大一点的官就说不准了……据说啊,前段时间还有中书省的官员弹劾顾相结党营私,甚至说他篡改奏章,假传圣意呢。”
谢异书挑眉,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个通政使司的小官:“这你都清楚啊?消息挺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