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母后怀胎十月生出来的,谢之重却觉得,这小东西像是和自己连着骨和肉。
谢之重给谢异书决定人生的权力,也给谢异书后悔的权力。
但有些事情,谢之重好像也无能为力。
顾子言如果能熬到最后,只能熬成身败名裂,熬不到最后,那就是一个死。
这一点他和顾子言本人都心知肚明,顾子言没有异议,那谢之重自然也就心安理得。
但现在,他为此感到恐慌。
如同多年前谢异书心爱的玩具被他不小心碰坏了一点,他虽然知道谢异书会原谅他,但还是害怕看见谢异书的难过和眼泪。
于是他想,先不要让谢异书发现碰坏的地方,给玩具找出无数缺点,让谢异书讨厌这个玩具。
如果行不通,那就把玩具偷藏起来,告诉谢异书玩具自己碎掉了,快刀斩乱麻,让谢异书彻底忘记这个玩具。
一起脑残的第四十九天
天将破晓之际,谢异书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没有父皇母后,没有谢之重,没有贵不可言的身份。
只有荒僻偏远的村落,孤零破陋的茅屋。
一个瘦弱的孩子坐在潮润湿霉的木板床,营养不良的脸上满是担惊受怕,他的拳头在身前,死死攥着打了补丁的衣袍,一扇房门之隔,传来床板的吱嘎声响和两个陌生男人时轻时重的喘息。
谢异书垂眸,能看见自己消瘦但略显稚嫩的双手,隔壁的动静一浪高过一浪,他想从床上跳下去瞧瞧,但身体似乎不听使唤。
他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而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怂蛋,听见隔壁的动静,怂蛋十分干脆地抬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了起来,钻进了昏暗低矮的床底。
谢异书的好奇心没得到满足,他能感觉到这身体在发抖,缩头乌龟似的一直蜷在床脚,头埋在膝盖里,睫毛颤个不停。
隔壁的动静持续到了天蒙蒙亮,一个男人的声音已经叫得嘶哑,哀求声断断续续,谢异书浑身颤抖的幅度达到了巅峰,抠着床脚,手软脚软地想爬出去,却在刚爬出去时,跌了一个跟头。
一双苍白羸弱的手扶住了他,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阵阵疲乏无力:“阿言,当心。”
谢异书不知道阿言是谁,但猜想,应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了。
阿言的爹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腿和手是几年前进京找人时出了点事,被摔得有点跛,手脚都使不上力。
阿言家里不做生意,也不种地,但每日来造访的客人都很多。
客人男女都有,见面也不寒暄,来了就往屋里钻,阿言去念了一年学,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从学堂退了学。
大美人问他是什么原因退学,他也不说,只会哭。
村里村外都说阿言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一句的哑巴,好端端一个美人胚子,但除了哭什么也不会,胆子还小,以后长大了估计也就只能子承父业,做一些迎来送往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