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突然告老还乡,引起了朝廷震荡。
太子一党的官员,大多是右相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太子被禁足,右相此时告老还乡,令太子一党人心惶惶。
周卿颜奉永德帝之命,前去参加右相的送行宴。
一大早,他便起来用过了粥饭,登上府里准备好的马车,绕过半座皇城,去往城南萧府。
那一片都是勋贵之家。
但前来赴宴的勋贵并不多,送礼的倒是不少,抬礼箱的皆是各府上面生的下人。
萧府门前此刻也称得上是车水马龙,不断有人往门里进,没有一丝“人走茶凉”的凄凉感。
周卿颜把腰牌一递,下人便引着他进府。
一行人从抄手游廊下走过,沿路只闻熬煮药草的香味。
周卿颜才要进月门去后园时,假山后竟然冲过来一道清瘦的身影。
一袭白裙有些脏破,发丝蓬乱,衣裙上布满血污。
周卿颜只看见她的背影,心底已是震了一下。
两名彪形大汉反缚她的双手,绳圈套住她的脖子,犹如捕猎一只疯犬,使出浑身蛮力将她压在膝下。
女人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竟无一块好皮,几道鞭痕触目惊心。
周卿颜的目光从她背上,移到她腕上,面上却越发恍惚。
“教训一个柔弱的下人,还是个姑娘,用得着如此阵仗……”周卿颜暗自思忖,犹如入定了一般,双脚一步也挪不开。
另一头的廊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萧思清的厉声呼喝:“别让她跑了,也别让她轻易死了。”
后头的婆子们很快发现她踪迹,也追了过去。
闹嚷嚷一通叫嚣。
萧思清知道府里在招待贵客,也不敢惊动旁人,只连忙向周卿颜赔笑:“让周公子见笑了,府里刚买来的丫鬟没规矩,妈妈们正教训呢,公子还是移步正厅用茶,免得污了你的眼!”
放在以前,周卿颜定会毫不犹豫地“管闲事”,如今,恐怕他想管也是力不从心。阿木在府外候着,凭周卿颜一人之力,不,他哪儿来的力,只有一张嘴罢了。
他仿佛听见自己心底那个冷酷的声音:别管,别管。世上每天那么多人要死,多她一个算什么?你凭什么去管,搭上你这副无用的残躯吗?
周卿颜的心仿佛被撕扯成两半,救与不救的念头在疯狂博弈。
他急促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惴惴不安地前行。
两名壮汉腾地跃上假山,手中的绳索顺势向上,“嗖”一声,将丫鬟吊在半空。
“啊”一声惨叫,令闻者毛骨悚然。
“大胆贱婢伤了我大哥,吊在这里,扒光衣裳鞭笞三日。”萧思清气急败坏地说。
周卿颜放慢脚步,走着走着再听不见丫鬟的叫声。
他终于忍不住回首。
奄奄一息的姑娘,倔强地笑着,未见一丝恐惧。她浓长的眼睫覆下,是一片晦暗的阴影。
周卿颜愣怔片刻,灵魂仿佛被劈得七零八落。
那个被吊在半空的女人,脖颈上勒出血痕的女人,周身鞭痕累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