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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一瞧,终是怜爱这些花,于是住了脚步,把锄头放在一边,默默拿起小扫帚扫起来。
今日风大,她忙活了半天才把那些落花归拢到一处。
可巧她来了,可幸她刚才没走,这些花儿才终能有个归处,不至于陷入污泥渠沟,然多少人能有这样的造化呢,干干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
叹息一声,起身去拿花囊,然就在她起身的这一瞬,就听见身后发出“铿铿”两声。
林黛玉回头,见贾琰拿着铁锹,正拍打着树枝。
一时间落英缤纷,纷纷洒洒,树上的桃花顷刻间又散落了一地。
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
林黛玉心里腾出一股气,不由气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贾琰指着刚挖出来的醉春酿,笑道:“用来泡酒,以鲜桃花,干地黄,川芎,枸杞子加之,宁心安神,明目清火。”说罢便拿起准备好的竹篮,挑拣起来。
今日为了挖酒,他特意换了一件灰色的棉布短祷,脚穿一双普通的蓝葛布鞋,头戴着一顶蟾帽,哪里还有大家公子的样子,府上随便一个管家的儿子恐怕都不会这么穿着,兼之动作粗狂,举止随性,看起来就像个平常农家的小子。
林黛玉想说什么,又觉得跟他这样的人说也白说,遂只能心里默默哀惜那些花儿,来这人世一遭,连这好时光也不曾看上几日,便要归于人的口腹之欲。
贾琰很快就拣了满满一竹篮,见林黛玉仍呆呆站立在原地,便笑:“你觉得我用来泡酒,是糟蹋了这些花儿?”
林黛玉道:“我不曾这么说。”
“你不曾说,我也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这话倒是奇了,”林黛玉笑道:“你言之凿凿,必度我有此意,依我看,无非是你自己先有那个意思,心虚起来,便疑旁人也如此想。”
贾琰不欲在这上面跟她争辩,想起她的结局,心下不忍,便带了点劝慰,道:“世间万物,各有缘法,”
往那沁芳闸下的池水一指,“它们顺流而出,也未尝不好,纵然不知去而何往,归而何止,也许陷于污泥,也许棹于阴沟,可能领略万景百态,也不虚此生。”又拍了拍自己手上的酒,“能够入酒,在烈火烹油中翻滚一波,也是其价值。”
“所以什么事,都要走着瞧,不必把什么话都说在前头。”
林黛玉冷哼:“你说的这样头头是道,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是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贾琰笑指了指她手上的花囊。
林黛玉未置可否,懒得反驳他,她自有她的道理,也不求旁人能理解。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