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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不如你,你养的好奴才,果真和你一条心。”贾琏冷笑,说的平儿也脸红,待要给贾琏陪个不是,又顾忌王熙凤又在一旁看着,只好呐呐的站在一边不言语了。
贾琏看着分外心烦:“你们主仆情深,我就不在一边碍眼了”,说罢便抬腿走了。
留下王熙凤气的头昏脑涨,狠狠摔了一个茶杯,刚要吩咐个小丫头派小厮盯着贾琏,一时又见有人来请,方想起今日史湘云在大观园摆了螃蟹宴,晚间刘姥姥又来,忙忙叨叨的,她一时也忘了贾琏。
谁料第二日贾母来了兴致,竟亲自带着刘姥姥并一众人参观起大观园来,林黛玉的潇湘馆幽静清雅,书卷盈香,探春的秋爽斋芭蕉点翠,开朗明亮,宝钗的蘅芜苑陈设简单,朴实素净。
各个房间的布置也能代表各自的性格。
从迎春的辍锦楼出来,正要往惜春那去,却见眼前突现大块的山石,于中间凿开了一块,以珊瑚树为门,穿山遇水,遇水渡桥,方豁然开阔,别有天地,只见丹楹刻桷,房屋巍巍独立。
刚刚逛的院落,连路边的奇花异草都不断,唯有此处,竟是一株花草也无,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细腻精致,只觉得端正俨然,疏阔大气,东角上还设有箭靶,上插着一支檍木珠羽长铁角头箭,箭头深入靶内几寸,更添肃穆。
刘姥姥看着那箭直咂嘴,他儿子打猎也用箭,可用的就是土竹箭,也就能射个兔子,可没这种铁头箭看着渗人,她去摸了摸箭身,一拔竟没拔出来,差点把自己齁个趔趄,不待众人笑,她自己就先笑起来:“这肯定是位哥儿的房间了吧,这次再错不了。”
贾母看见匾额上的“荻芦夜雪”,便道:“是我那孙儿的房间,昨日匆忙,一时疏忽,也没叫他来见你。”
“可不敢可不敢,我是个什么要紧人家,也值得哥儿来见我。”
贾琰正在书房温书,听到动静出来,只见贾母携着一老妇人正立在院外,后面还跟着王夫人,贾宝玉,宝钗黛玉迎春探春等姐妹,赶忙将众人迎了进去。
及至屋内,只见一乌木边梨心厚长案,案上书卷满满,只放着青花折枝花果纹六方瓶,旁边是博古架,架子上搁着笔筒、墨盒、棋罐、瓶座、碟架、雕件等,不一而足,且杂乱无章,足可见主人于这方面的懒散随性。
隔间的书桌上也满是书籍纸笔,摆放的参差不齐,有摊开的,有翻了一半的,地上还胡七八糟的滚了几个纸团。
贾琰很是尴尬:“不知道老太太和姐妹们要来,我就没收拾。”
贾母笑着直说无妨,对待儿孙上,她是个很有包容心的老太太,并不要求子孙们都怕她,只笑:“咱们这样的人家,面上大礼过的去就行,如果刻板到拘了性子,也不好,只你的丫头该罚。”
贾琰忙道:“不怪她们,平日我都不许她们进的。”
那边贾琰正沏茶侍奉贾母王夫人刘姥姥,这边宝钗黛玉探春等就闲看这屋里的布置。
贾宝玉正盯着六方瓶里插着的花出神,只见那花红艳似火,形状似女子垂泪,与这屋极不相配,让宝玉得想到刘姥姥昨日才讲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的故事,不由得有点痴意。
宝钗看他呆呆的,便笑问:“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探春闻言看了一眼:“看样子有点像小苍兰。”
宝钗摇头。
宝玉知她博学广识,此时见她笑靥明媚,不比平日的端庄不可亲近,便央求着她告知。
“是剪秋萝,”宝钗念道:“一剪秋心二剪愁,女萝岩上忆情忧。”
宝玉喜道:“好名字,也就这名字配这花。”
林黛玉不理他们,自顾自扭头去看墙上的竹图。
是黄公望的《九峰雪霁图》,不过肯定是赝品,只因这画不是画在纸上,而是画在一大幅米的竹子上的,画法粗糙简陋,峰峦漫不经心只寥寥几笔,树木也不见层叠,与真正的九峰雪霁土一看就相差甚远。
林黛玉却觉得清雅有趣,寥寥几笔虽不见实,但贵在形神相似,洒脱自然,虽没有原画的浓墨重彩,然有竹子的青色做底色,也是另一番的意韵,不禁心里暗暗想,回去后也要在竹子上写首诗来看。
宝钗看罢也笑,只是跟黛玉心里的想法却截然不同:“九峰图的好就好在是用烘染的群山与浓重的底色,来突出雪色的洁白,这画却是改了底色,真真是失了精髓。”又凑近去看图上的小字:“荻草居士,这莫不是琰兄弟自己仿画的吧。”
“让宝姐姐见笑了,”贾琰走了过来,笑道:“随手之作,不堪一提。”
宝钗连忙道:“我还以为是哪个专职以画谋生的仿画,若真是琰兄弟画的,那就该另论,毕竟术业有专攻,我如此点评,就不公道了。”
“宝姐姐不必替我圆面子,我所学甚杂,却样样不精通,这我自己也知道。”这并非谦虚,而是实话。
“能会就不易,岂能样样精通,而且这原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男子自该以明理文章为要务,我听太太道,琰兄弟再次进学,还未恭喜。”宝钗善于体贴人意,一句话就将话题转了过来。
这是一个深谙世故,人情皆洞明的姑娘,她心思细腻,明察入微,与她交谈相处,你永远不会感觉到难堪或尴尬。
然从另一个角度来想,却也是见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贾宝玉不想听他们说那些仕途经济,便给林黛玉使眼色,黛玉正好也腻烦他们那些客套话,于是两人双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