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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琰走过去,见她手上还拿着一本《乐府诗集》,不禁笑了笑,俯身将她抱起,在靠近她的时候,他的鼻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他在进来之前就先去沐浴了一番,因为天太晚了他懒得叫人烧热水,索性用凉水洗的,未擦干的水浸透了刚换的衣服,林黛玉只觉得一股凉意袭来,她秀眸惺忪,见到是他,迷迷糊糊的问:“你回来了?”
“嗯,睡吧。”贾琰的声音带了点温柔,每次面对她,他都觉得心里很安静。
林黛玉也“嗯”了一声,再次睡去,这次却是觉得放下了什么东西,睡的极为安心。
温暖和煦的日光穿过雕着仙客来花样的窗棂,穿过紫檀嵌染牙广韵十二府的屏风,穿过朱纱银线的海棠软绡帐,洒到安然恬睡的两人身上。
贾琰最先醒过来,虽然他昨晚上基本一夜没睡,但平日里他都是天还黑着的时候就起床,今日睡到天光大亮,已是少见。
他转头看了一眼林黛玉,她的脸半埋在被子里,额角的头发顺在旁边,还在乖乖的睡着,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竟然有点羡慕怎么办?
贾琰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林黛玉皱眉,微微张了口,睫毛颤动,他在她睁开眼的前一瞬间赶忙放了手。
林黛玉看见他,稍微有些发愣,她问道:“今日你不去府衙么?”
“不去,我告了几天假,”贾琰笑着冲她眨眨眼,“赶快起来,我带你出去玩。”
林黛玉缓了缓神儿,这才慢慢记起昨日的事,她先是在藤花摇椅上看书,然后隐约记得他回来了,然后······,她看他已经起身穿衣,欲言又止,自己慢慢的也起来。
贾琰很早就想带她出去,只是古代闺秀限制很多,加上之前天气不好,他就暂时放弃了,这两天他想好好想一想怎么解决程琼儿的事,加之他和她成亲以来,两人都没有出去过,索性就告几天假。
贾琰带她去了禅云寺。
禅云寺离京城有四十多公里,位于映葭山上,据说前朝的时候皇上很怪,他喜谈禅机,犯了错误的妃子不打入冷宫,都被他赶到这里代发修行,其中有位妃子,叫做柳映葭,因为触犯圣颜也被赶到了这。
柳映葭是个天生心胸宽大的女子,她不但不像其他人那样伤心,反而抚掌为乐,在这里的女姑有很多不过是一天一天熬日子,柳映葭来了后,先是日日在山顶的最高处唱歌,美妙的歌声唤醒了女姑们枯木的内心,然后柳映葭托这里看守的人买来针线种子,她带着女姑们在这里浣纱织布刺绣,又在山上种了几百棵的花树,一年四季仿佛芳菲如春。
后来战乱,连叛军们都不忍心对这里下手,派人将这里保护起来,山下的村庄也得益于此没有遭到大规模破坏,于是百姓们为了纪念她,就叫这座山为映葭山,后来文人墨客也多行于此,官府就重新将其修葺了一番,渐渐地,映葭山禅云寺又多成为官家女眷的必游之地,一为拜佛,一为游山。
“来这里休息一会儿,”贾琰伸手拉了林黛玉往一片芙蓉树中的亭子里走去。
初春的天气,林黛玉还是穿着对襟棉衣,因为走路,她的双脸酡红,鼻尖也冒出了一点点细汗。
贾琰拿了手帕出来垫在亭子的美人靠上,示意她坐,林黛玉却是不坐,只静静的看向远方。
千山初醒,朝云出岫,雾霭茫茫,青山苍苍,她心里愈加澄净,往事渐渐地烟消云散,只是眼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她总还有些什么东西没有看清。
贾琰见她不坐,自己抽了手帕便坐了下去,懒懒散散将腿也搭上来,后背靠在亭柱上,仰头笑着问她:“你不累吗?”
林黛玉还是不看他,也不说话。
贾琰终于意识到了有点不对劲。
从他们出来到现在,她好像,还没搭理过他。
她不是个话多的女孩子,他也就没在意,只是一直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了,这是怎么回事。
贾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问道:“你心情不好?还是我哪里得罪你了?”
林黛玉道:“向也重门深闺,噙笔暗思,亦可日缀千文。今登斯山之郁律,临烟景之清丽,情既沛于胸,而词难达于外。”
又叹:“何须吾拙笔,山中自有诗。”
他听见她如此说,以为她只是心生感慨,心下松了一口气,谁知林黛玉说完这句,就将袖子一下扯了回来,走到另一边背对着他,自己拿了手帕垫上,然后坐下。
这是告诉他,她不是心情不好,只是她不想搭理他。
贾琰起身走到她面前,见少女眉目宛然,面色平静,笑道:“真是我得罪你了?”
林黛玉终于瞥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她道:“只有我得罪你的,哪有你得罪我的道理?”说罢将手搭在美人靠上,转头过去看风景。
贾琰回想了一下,前日的时候还好好的,那就是昨日,昨日他回来的太晚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他坐在她旁边,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去了倚月楼,”说到这他看了一眼林黛玉的神色,他不知道古代女子对这种事情的接受度是多少,加上昨天回来太晚了,索性就没提,今早上他是不想提了,后见林黛玉没问,也就真忘了,他赶忙加上一句,“是为了公事。”
林黛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她心思细腻,一看贾琰略紧张的神色,加上这个名字,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她想说,“关我什么事,”但这句话滚在舌尖绕了几绕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