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城中市坊一直开店的,必然消息灵通,眼界广泛,这店主就是如此,据他数十年前所知,上好的纸张,一张就可值上千五铢钱钱,可惜那样的纸他没见过,不过近些时日,天师发了好多纸张与官吏使用,拿来录入户籍,听闻有人偷偷拿出去售卖,一张能卖出一二石粮的高价!
如今五枚五铢钱就能买一张,这么便宜的价格,转手能获十倍的利,必须得买,得多买!让家里人都来!
周店主转身就要回去挖家里藏的五铢钱,急匆匆的刚走几步,便听李虎在身后吼:
“旧的五铢钱我不要,只要新钱!就在市口,一石粮可换五十钱,赶紧去换吧,一会儿人多了,可就抢不到了!”
听到这话,周店主立刻跑了起来,只恨爹妈没多生两条腿。
没过多长时间,市里换钱处和纸店门前就排起了长队。
*
这点热闹暂时还没有传到县衙里。
即便是没有纸张,户籍也是要记录的,大家只能用旧办法,先大致数出来人数,带到各处,再慢慢记录,最后用马车牛车将所记的竹简给送过来。
这工作繁琐又劳累,过往大家还觉得没什么,可之前用过一回纸,再用回纸,不少胥吏便开始难以忍耐起来。
“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从乡下驾着装满竹简的马车,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到了县衙,还得亲自把这些竹简卸下来,搬进屋内,可真是将人累掉半条命,灰衣胥吏气喘吁吁的,他将装满竹简的篮筐重重的往地上一放,抱怨道:
“之前纸用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又换成了竹简?我这边可是有七八千人要记下来……光搬竹简就要累死我了!”
这一抱怨,瞬间引起了库房里不少胥吏的附和。
有个胡子拉碴,眼底还带着青色,一看就知道好久没有休息好的胥吏道:
“就是啊,我还被分到了晔邑,那边离江陵城能有六十多里啊!我走个来回至少要五天!五天,全耽误在送户籍上了!”
“你那算什么?我那边不仅远,人还多呢,一万五千号人,那真是左手举到手抽筋,右手写到手发抖,抬头一看,还有大几千人没写呢!”
“还是秦文书日子不错啊,直接坐库房里,哪像我们,还得出去日晒雨淋的跑。”
“清闲?”
被称作秦文书的县衙吏十分不满,他将手中的竹简放在架子上,指着整个库房几十个木架和垒了一小半的竹简,嚷嚷起来:
“你们老兄几个看看,这么一库房的竹简!我都得再看一遍,调换好顺序,把各地的丁男丁女几何,老人多少,幼儿多少,残缺,有几个富户,几个闾左,多少匠人,又有何本事全记下来,呈给上面,他们要查的时候,我就算不能立马答出来,也得在一两刻钟给他们找齐了,哪里容易了?!”
有人连忙劝起来:“唉,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还是纸好,那么薄薄的一张,写小些,直接就顶一卷竹简,记完所有人,也就是一马车拉来的事儿,哪用得着这么劳累。”
灰衣胥吏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上面怎么忽的把纸给停了!”
“其实县衙里的纸不少,绝对够我们记了,再不济,再求求天师,天师仁德,也不介意再赐些天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