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蕙兰推断,皇后当时定然无暇、亦不会细察玉佩。时过境迁,她或许记忆模糊。即便记得,埋于坟中的那枚玉佩,其图案被泥土掩盖,亦难以一眼看清。
因此,只要玉佩大小、形状、材质相似,三皇子之事败露,皇后见到玉佩,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针对蕙兰。
皇后过于自信,玉佩系她亲手所放,三皇子下葬之地,亦是她精心挑选,一年多来相安无事,她早已万无一失。
然而,她绝想不到,蕙兰会提前调换玉佩。并且,真正的玉佩,是皇上亲眼所见,从床榻下取出。
“因此,皇后,今日你所言每一句,于皇上而言,皆是造谣污蔑于我。你言词越激烈,越笃定,便越显得你信口胡诌,心怀不轨。”
思及此,蕙兰亦不禁汗流浃背,不知皇后会否恼羞成怒,不惜自曝,坚称她与言若曾亲见梅妃将三皇子推下假山石致死。
然,良久之后,皇后敛眉垂首,谄媚、尴尬地对皇上道:“臣妾见三皇子尸骨,悲痛欲绝,心火亢盛,未看清便妄下断言,望皇上恕罪!”
蕙兰心中冷笑,“皇后,你果真识趣!此时此刻,即便你指认我,也毫无证据可言,反而更易坐实你对我的污蔑陷害。倒不如直接承认,说是自己急火攻心看错了。你闭口不言,妄想此事就此作罢,我却不能让你如愿。”
蕙兰轻拍胸口,如释重负般对皇上道:“幸而臣妾的玉佩掉在了床榻之下,若丢至别处,被居心叵测之人捡到,臣妾今日恐是百口莫辩了……且说,这块玉佩与臣妾的确实颇为相似,难怪皇后娘娘会认错。臣妾寻思着,这玉佩怎会出现在三皇子的坟中?莫非是有人蓄意放置?”
皇后听出蕙兰言外之意,脸色愈发难看。
慕容复看着蕙兰,正欲开口,皇后急忙插话道:“皇上,梅妃所言不无道理,臣妾亦有同感,此玉佩必有来历……不过,依臣妾之见,只要查明三皇子的死因,揪出真凶,玉佩之事,自然也会水落石出。试想,是谁故意放进去的?必是真正的凶手,他知晓梅妃玉佩丢失,便寻了一枚相似的,放置在三皇子的坟中,意图转移视线,诬陷梅妃……”
慕容复并未理会皇后,甚至不曾看她一眼。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那具小小的尸骸,和那些残破的小衣裳上。那张英俊的面庞,罕见地苍白,眉眼间弥漫着清晰可见的悲伤与恨意。
见到慕容复这般神情,蕙兰心中亦是难受。
眼前,是一个孩子的尸骨,年仅四岁,本应有无限美好的未来。却因生于皇家,年幼之时便要卷入后宫争斗的旋涡,被重重算计,命丧黄泉。
而他,乃慕容复之亲子。此一年余,他从未放弃寻子,始终坚信其子尚存于世。然目睹其子尸骨,其绝望心情,实难想象。
此亦难怪,适才慕容复为何厉斥皇后?皇后于其悲痛之际搅扰生事,着实令其厌恶至极。
此刻,蕙兰几忘与皇后之生死相争,轻握慕容复之手,欲予其些许慰藉。方觉,他向来温暖之手掌,此刻却冰冷异常。
慕容复回过神来,茫然且痛楚地望蕙兰一眼,叹息道:“路德海,速传大理寺卿柳如海入宫觐见……朕要知真相,朕要知究竟是谁……”
言至此,他哽噎,似已难再语。
蕙兰微闭双眸,皇后诬陷己事,较之三皇子之死,实微不足道。
“罢了,我之首要目的,已全然达成,自今而后,我将彻底摆脱皇后之胁迫,摆脱三皇子之死所带来之枷锁。皇后再无任何把柄可要挟我、掌控我矣。即便皇后能逃过此劫,以其今日之表现,皇上亦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她将失信于皇上矣。”
蕙兰心中暗想,“目下,查出三皇子之死亡真相,确为当务之急。”
潜意识中,她一直怀疑皇后与三皇子之死有关。但见皇后如此不设防备地提议查找真凶,又令蕙兰觉得,她似置身事外且另有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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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想,蕙兰不禁紧张起来,如困于黑暗山洞中,前方似有声音传来,却不知那声音是敌是友。
两个侍卫须臾离去,未及半个时辰,大理寺卿柳如海,领数衙役及二仵作,匆匆而至。
无需皇上下令,侍卫将三皇子的尸骨、衣裳、鞋子取上来后,仵作便迅速取出随身工具,神色凝重地开始忙碌。
柳如海深知事情严重,亲自督阵,催促衙役和仵作加快速度。
寒冷冬日,众嫔妃本随皇后去给太后请安,此时却都不得不站在风口,围着骇人白骨。寒冷与恐惧交加,个个面色如纸。
蕙兰心中亦是忐忑,三皇子的真正死因,或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若是他当真坠下假山石摔死,以皇上此刻的态度,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万一……”
蕙兰瞬间汗流浃背。
时间缓缓流逝,临近正午,一位年长的仵作站起身,面色凝重地与柳如海低语。
柳如海点头,又细细询问几句,这才走来,语气笃定地禀报:“启禀皇上……已查明,三皇子,乃中毒身亡!”
“中毒?!”在场众人皆惊愕不已。
只听柳如海又道:“皇上,此毒非比寻常,乃江湖流寇所用之毒。中毒后,不会立刻发作,而是先致失语与癫狂,约一小时后,才会毒发身亡,且表面毫无痕迹!”
蕙兰的心先是猛地一提,又沉沉落下。“果然,三皇子并非姐姐推下摔死,与姐姐无关。那么,这毒,是何人所下?”
蕙兰不由自主看向皇后,而她,也恰好正向蕙兰看来。
待看清她此刻的表情,蕙兰整个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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