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钟嘀嗒,每走一圈,意味着离想要看到的结果又远了一分钟。
秦慕清小心翼翼觎着挂钟,凤眼斜飞,苍白面容是久病不愈的孱弱:
“他待我好与不好,和为解救秦氏而设局杀人,是两回事。”
“我不相信……”
仅存的理智提醒何尽欢这么久没有进来人,肯定秦慕清早有安排,自己应该立即选择主动走出去,在这种场合,他绝对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只是,趿着人字拖的脚像是灌了铅生了根,难以挪动。之前捕捉到的蛛丝马迹全是事实,父亲竟然有可能还活着,这些事实带来的冲击足以令内心深处掀起惊天巨浪,把理智的小水花狠狠拍下去。
“你不相信纵遥拿你当抗衡老爷子的筹码?还是不相信他们是你的仇人?哎,谎言重重,只有你当真。不过,你可以不信。”
两手一摊,秦慕清摆出不愿多费唇舌的样子,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金白两色相间的大理石茶几面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里面有你去西雅图所需要的全部手续,飞机九点整准时起飞,去看看你父亲吧。”
“不,我……”
视线落在黑色文件袋上的一刻,遍体生寒唯独心似火烤的她拼命摇头,不,不行,今晚和纵遥订婚,自己若走了,他……
没想到她对秦纵遥的心意竟然坚定到此般地步,丢出她父亲活着的事实还不足以立即动摇,换做别人,只怕早飞脚逃离了吧。
秦慕清认真端详着她清丽动人神色悲戚的脸,看到有泪花闪烁时,适时道:
“你不愿意去,我肯定不能勉强,我不是尹天诚,他犯法有欧卉当护身符,我什么都没有。是继续呆在这里完成你和他万众瞩目的订婚,还是立即动身去机场赶飞机,自己决定吧。如果去,请从后门溜到A13出口,我送你。不过,我得提醒你,一旦过了今晚,如果被他们两中的任何一人,甚至徐唐察觉到你得知何文先生的消息,我敢断定,你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说完,他毫不留恋走向门口,脚步仍和来时一样悄然无声。
视线久久停留在应该是装有护照机票等东西的黑色塑料袋上,何尽欢捂住嘴,无声泪流,脑海里回响的声音一遍高过一遍:
你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你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爸爸……
恍然又回到那年立冬独自站在老香樟树下万念俱灰的时刻,自问再做不到心如止水,继续难得糊涂,她冲上去,抓起黑色塑料袋。
临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美得令人窒息的礼服映入眼帘,泪水蜿蜒间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把礼服塞进一个环保袋,拎着跑出去。
——*——*——
纵遥,对不起。
按下五个字,关机,平缓滑行由慢到快,直到一冲而上。
舷窗外,如河似海的灯火,辉煌璀璨,慢慢升至三万里夜空的她看不到,通往潭城国际机场的高速路上,一辆车正风驰电掣赶过来。
车厢内的沉默像夜色一样黏浓,注意到身旁男人忽明忽暗的脸上神色恍惚,徐唐忍不住开口:
“在想什么?”
“在想第一次见面,那年,她十五岁。”
徐唐稍愣,身体前倾拍了拍驾驶座靠椅,车速更快了,离弦之箭般往前飞去。
“如果见到她,打算怎么说?”他推推眼镜,抛出一个沉重却又不能不面对的问题,“秦慕清跟她说了什么,大致可以估计。”
“说出她所有想知道的真相。”
事已至此,除开这么做,秦纵遥想不到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留住她。
一想到她在听秦慕清说出那些,肯定会震惊,心痛,泪流满面,心就拧做一团,疼得不得了。
他甚至在深深自责,为什么之前不早点把所有事情摊开来说,让秦慕清有机可趁——
还是怕失去吧?
因为有可能失去,所以不敢冒险,不愿开口,自以为能万事顾全,结果……
“包括你们在绿裙子相拥一吻之前,你所想的那些么?”
徐唐担忧的蹙眉,他恨不得立刻把秦慕清抓起来修理一番,可是,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把何尽欢找回来。
“包括。”
靠在车椅上,秦纵遥遥望夜空,快到机场了,时不时有机灯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