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塔科马国际机场。
每年十一月至次年三四月间是西雅图一年之中的雨季,眼下十月伊始,阳光温淡,类似国内凉意渐起的深秋时节。
机场内人来人往,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让人疲累,随其它乘客一同走下飞机的何尽欢懵懵立在行李传送带旁边,手里紧紧提着本该穿在身上的唯美珍珠白礼服。几分钟后,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行李的她拍拍额头,暗嘲两句傻瓜,嘴角旋开失落茫然的笑,跟在几个年轻俊美的高大白人走出机场的自动玻璃门。
映入眼帘的景致其实和所有机场差不多,人多车挤,繁忙不休。
西雅图素有翡翠之城、绿宝石城的别名美称,境内森林、湖泊、河流和田野富饶非常,又临海靠山,因此空气十分清新洁净。
嗅觉敏锐,她第一时间感受到温带海洋性气候所酝酿出的湿润清甜空气远非国内大城市和飞机里所比,不由深深、深深地呼吸。
人生地不熟,纵遥又不在……
下意识就想到被自己放鸽子的那个男人,眼泪立即逼进眼窝,胸口紧。窒的她大口大口呼吸,一字一句为自己打气:
“何尽欢,你要加油!”
长吁一口气稳定情绪,揉了把红通通的眼睛,翻开秦慕清提供黑色文件袋,除开一张GreenTree疗养院的全英文简介,里面还有一摞美金。
呵,他还真够大方呢。
何尽欢把现金揣进连帽外衫的口袋,仔细看了看GreenTree的介绍,思索着怎么去,时不时飘进纯正英文的她居然听到熟悉的中文:
“欢欢!”
像极了宁谦的声音,只是,根本不可能,不是么?
她没有回头,摇头挥走幻觉,直接朝有序排队的的士通道走。
站到队列最后时,右肩一热,受惊的她猛然回头,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孔近在咫尺。
宽额剑眉,挺鼻深眼,整个人散发出男人特有的刚健气息,不是宁谦是谁?
“你……怎么来了?”
维持目瞪口呆的表情良久,何尽欢才找回略带嘶哑的声音。
宁谦身穿一件墨绿T恤外披休闲衬衫,后背一个硕大黑色双肩包,灰黑牛仔裤,休闲鞋,和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时多出一份蓬勃阳光感,颇有几分学生背包客的味道。见她声音沙哑,眼睛红肿,他心疼不已,想伸手拥住她给予安慰,终究按捺住,咧嘴露出招牌式的稳重笑容:“我来陪你,不好么?现在打车去GreenTree吗?这么久没……见到何叔叔,你肯定特别想他。其实,我也一样。能够知道他还活着,当真高兴。”
何尽欢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薄薄阳光洒落周身,清秋般舒适的温度中,她只感觉到阵阵森寒——
宁谦竟然知道父亲还活着!
谁告诉他的?
他为什么来这里?
难怪昨天梳妆打扮时,徐唐说暂时还没看到宁家人的身影,自己还以为他们有事耽搁。
原来,他根本没有去翡翠山庄。
最有把握知道自己会上这趟航班的只有秦慕清,如此说来,宁谦和秦慕清暗中有联系么?
她盯着他的脸,涌上心头的,本该是满满的亲切,却在无形中多出几分陌生。
“你怎么了?”
见她只是睁着一对水光盈盈的眼睛望过来,宁谦纳闷问道。不长的队列往前挪动,说话间,两人已站到最前面,一辆的士开过来,宁谦打开车门,脑海里盘旋着无数问号的何尽欢弯腰上车,视线投向不远处成片的悠然碧绿,她决定暂时先不追问任何事。漫长飞行中,除开迷迷糊糊浅睡了两个钟头,其它时间,全在翻来覆去思考,或者说回忆——
和秦纵遥的回忆,和父母的回忆。
思考太久,想得太多,思维非但没有清明,反而越发混沌。
只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有两件事:
第一,纵遥对自己并非全无感情,即使最初或许是秦慕清所说的“备下筹码”,后来相处的点滴却作不得伪。以他那样清冷桀骜的性情,演高冷戏还差不多,演情感戏则勉强,他肯定也不屑干这这种事。第二,爸爸的事如他所言,和秦氏有所关联,至于关联是什么,他刻意隐瞒下来,并有可能阻止自己接近真相,只是所谓真相究竟如何,暂时无人清楚,包括秦慕清。
她非常确定秦慕清并不了解事情的细节始末,否则为什么不直接发难,而让自己来淌水呢?
他不过是抓住自己以为爸爸身亡,肯定想见他的常见心理而已。
“在想什么?”
身边女孩的脸上残留着几处粉底,黑灰色连帽衫浅蓝色九分牛仔裤,头顶丸子发型的打扮看起来如同一个高中生般清新自然。
可是,她的表情那么凝重,凝重中又有莫名变幻,这不是自己熟悉的欢欢,宁谦看不透,只好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