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爷爷看着孙女和孙女婿拉开的横幅。
他认识的字不算多,但那几个字,恰好他都认识。
江柠又手往左边,像紫霞仙子摇铃一样,晃动着手“铛铛铛铛铛祝我最爱的爷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又转到右边“寿比南山不老松”
江爷爷就那么笑着,像个孩子。
“开心,都开心都快乐”他不停的点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就眼睛看不够般,看酒店的包厢。
包厢约有三四十个平米,里面放着一个圆桌,周围放置了一些气球,然后便是江柠自制的三道横幅了,上面的字全部是她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的,写的时候,每一个字都饱含了她对江爷爷最真挚的祝福。
包厢里很多人,除了徐秀丽和她的室友,江柏的导师,他的室友们也都来了,满满一大圆桌,全部坐满。
江柠虽说大多数收益都放到股市中,可她每个月在武侠杂志持续不断的四万块收入,可以让她的日常生活维持很宽松的消费水准,所以今天特意不计消费,定了个大包厢,点了一桌子江爷爷没有吃过的菜。
沪市的菜品总体偏甜,江爷爷一直吃不惯,他们临河大队因为靠水而生,水汽重,湿气也重,虽不重油,却很重辣,他们当地产的一种类似于黄色泡椒的东西,非常辣。
江爷爷也喜欢吃辣,所以今天的菜色大多以川菜为主,考虑到部分不吃辣的同学,中间穿插了一些不辣的菜。
江爷爷看着这一道道他没有吃过的菜上桌,有个服务员上来,为江爷爷讲解这一道道菜是怎么做的,有些菜有些典故的,也和江爷爷讲解。
这些也是江柠要求的,她知道江爷爷喜欢听这些,听完,吃完,回去就可以和他的老伙计们吹吹牛,那是他的乐趣。
一个大半辈子都是别人眼中的老黄牛,老透明,从来都是听着别人吹牛吹的热闹,自己沉默不语的人,人到老年,终于也体验了一把吹牛的快乐。
江柠尊重他的这些快乐,也尽量满足他的这些快乐。
江爷爷果然听的很开心,像个小孩子一样,认认真真的听着服务员的讲解,听的兴致盎然。
他一点都不遗憾,自己不是在年轻时遇到这些,看到这些,吃到这些,他只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快乐。
原来有一天,也有人记得他的生日呢,他大孙女在给他过生日呢
江爷爷笑的合不拢嘴。
江柠其实知道,江爷爷理想中的过生日,应该是在老家,像隔壁村口老店的老忠华爷爷那样过寿,办酒席,儿孙们齐聚一堂,人人都知道,他今天过寿,儿女们孙子孙女们,都热热闹闹的回来,他和江奶奶坐在堂屋的上方,全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
那是村里所有老人都最向往的过寿方式,带着儿孙们的孝道,和他们自己隐秘的炫耀。
别着急,爷爷,你想要的,以后都给你安排上。
今天江爷爷还难得的喝了两杯,不
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怎么,江爷爷一路被童金刚和江柏搀扶回去的时候,心头都是飘着的,美的冒泡,脚下像是踩在云端一般。
晚上回去,他躺在床上,晕晕乎乎的脑子,不自觉的回忆起自己这一生。
童年时,虽有父亲,却也算不得无忧无虑。
父亲是个轿夫,日夜都在地主家伺候,为地主抬轿子。
他是家中长子,从小就知道自己要担负起照顾家里,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他中间其实还有个大妹妹,嫁了个陈世美,被人退了婚,一时想不开,连带着孩子一起投水没了,反倒成全了对方。
好像前半辈子,都是受不尽的苦难,那种极致的没有尽头的无边无际看不到希望的苦,与如今极致的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江爷爷一时恍惚,如在梦中。
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睡梦中,不再是幼时背上压的他永远都直不起腰的黑色煤筐与爬不到尽头的黑色矿洞,而是老家门口,那一树一树的槐花,槐花树下的老黄牛,和旁边坐着一群脸上带笑的吹牛的老头儿。
江爷爷生日之后,就已经是五月末。
江柠给何小芳和徐秀丽也都各寄了一份礼物。
徐秀丽还好,被很多人爱着的她,友情是她人生中的一部分,可对于何小芳来说,却是她现在拥有的感情的全部
她戴着江柠送给她的手表和生日祝福的卡片,又哭又笑,不停的和舍友们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给我寄来的生日礼物,从京城寄来的,她在京城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