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踹倒在地的刘红珍懵了,不敢置信地望着横眉立目的许老头。进门这么多年,不管她做了什么,许老头顶多骂两声,不像孙秀花一个不如意,鸡毛掸子就挥起来。
“你个混账玩意儿,竟然敢对孩子动手。”左右一看,瞥见旁边的扫帚,许老头抡起来就挥过去:“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看你以后敢不敢再打孩子。”
许家全原本还指望着爷爷帮他和妈报仇,哪想爷爷打起他妈来了,吓得缩到墙角嚎啕大哭。
刘红珍更是万万想不到,挣扎着爬起来要跑出去,被老头子一扫帚打在腿上,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她只能缩成一团抱着脑袋声嘶力竭的求饶。
一干人等踏进院子就看见这鸡飞狗跳的一幕,许向华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老头子这是打给他看的,人都被打成这样了,他要是再不依不饶,可就是不懂事了。
打了好几下,许老头都没等到人来劝,他心里开始没底,手上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
“打啊,打死算我的,这事就当结了。打不死就分家。”许向华冷冷道。
孙秀花拍着大腿把两个儿子骂的抬不起头来,一气下来都不带喘的,骂累了,她端起手边的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白开水,接着来:“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嘛,离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给我吱个声。”
“尤其是你,老大,向华不懂事,你这做大哥的,心里也没个数儿。”孙秀花火力集中到大儿子许向国身上。
她回娘家走了趟亲戚,也就三天功夫,好家伙,回来一看,小儿媳妇不见啦。
一问才知道,小儿子两口子竟然离了婚,那证明还是许向国帮着开的,他是大队长。
可把孙秀花气得不轻,差一点就想拿把柴刀,把两兄弟脑袋劈开看看里头是不是装了牛粪,一个赛一个的缺心眼儿。
在人前颇有威严的许向国这会儿只有低着头挨骂的份,他在背后戳了戳许向华的腰。之前可是说好了的,老太太发火,他负责灭火。
“妈,这事儿跟大哥没关系,是我逼着他给我开了证明。”许向华赔着笑脸:“慧如家里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弄来这么个名额,总不能放着不用。等她在城里安顿下来,我们就复婚。”
秦慧如早年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上山下乡,被分配到三家村生产大队。
原以为下来是帮助农民、造福农民,结果到了地头就是让他们和农民一样插秧干活赚工分,理想和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没一个月就后悔了,吃不饱穿不暖,住得还是脏兮兮的土胚房,几个刺头儿吵着闹着要回城,可下来容易回去难。
闹了几场没有效果不说还被减了口粮,知青们终于消停下来,可日子还是不好过。城里娃哪会做农活,干死干活顶天也没几个工分。
那会儿秦慧如常常躲在山坡上哭,一来二去就给许向华撞见了。
秦慧如模样生的好,白皮肤,鹅蛋脸,大眼睛,后面梳着两根黑汪汪的大辫子。一到三家村,村里大小伙子就注意上了,许向华也不例外。
见状许向华哪能不上前安慰,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起来。
后来,一色胆包天的革委会干事想欺负秦慧如,幸好许向华及时赶到,才没出事。
这事之后,两人正式处了对象。半年后结婚,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小日子过得不赖。
不防一月初秦家突然来信,道是求来一个招工名额,但是有条件限制——单身。这不,就有了这一出,
“我呸!”孙秀花一个箭步蹿过去,用力戳许向华的脑袋,口沫横飞:“你是不是傻,复婚,你做梦呢!回了北京,她还能记得你们爷三,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凳子坐。这两年咱们公社走的知青,哪个还记得家里人。”
她娘家孙家屯大队长的儿媳妇就是知青,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一回城就把男人和公婆都接进城享福。可结果呢,人一走就成了断了线风筝。她男人找过去,还被打了出来。这种事,这两年还少了!
孙秀花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一下一下戳着许向华:“平日里挺机灵一个人,怎么这事上就犯了傻,你怎么能和她离婚,你怎么能让她走呢?”
孙秀花捶着手心,一巴掌拍在许向华背上:“你说你让两个小怎么办?”
孙秀花做惯农活的人,愤怒之下这一巴掌力道可不轻,许向华嘶了一声,两道浓眉挤在一块:“妈,慧如不是这样的人,你别瞎想。”
眼见儿子执迷不悟,孙秀花气了个倒仰,还要再骂。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一直没吭声的许老头拿着旱烟管敲桌子,扫一眼拧着眉头的许向华:“该是咱家的,跑不了,不是咱家的,留不住!”
孙秀花泼辣,可对上老头子,也辣不起来,憋了一肚子火,瞧着两儿子就来气,丢下一句:“糟心玩意儿。”抬脚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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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嘉刚睡醒,脑袋还有些迷糊,茫然地盯着灰扑扑的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