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入定,站在了识海的中心。脚下是一层浅浅的微凉的水,漫无边际,与远天相接。
她仰头看去。
两座星官高悬于裂缝斑驳的夜空。
主星商星虽恢复明光,星子依然碎散。
新点亮的辅星由足足九枚星子连成,其状是为“室宿”——
室宿的每一枚星子都是完好的!
她立时毫不犹豫地、像两年间那失败的每一次一般、决然地施展引星术!
浅金色的光在她指尖亮起。
识海高远的夜空中隐有什么闪烁着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道金色流光划破天际,轰然砸在室宿星子之上!
熟悉的刺痛感并没有出现。
流光也没有散开,而是被闪烁着的室宿星子一点、一寸、一团,尽数蚕食!
被蚕食的流光在星子中如沸水翻腾不已,一息、两息……
数息之后彻底失去了动静。
楮语的手指因激动而发颤,指尖金光更盛。
漫天流光呼啸而来,然后尽数被室宿星子吸收转化为星韵。
楮语如食髓知味的顽童,贪婪地引辰宿之力入星子转化成星韵,储存到每一寸骨血之中。
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
直到室宿的每一枚星子都星芒大盛,无法再吸收辰宿之力,楮语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停下。
她终于再次获得星韵充斥四肢百骸与她血液同流共存的感觉。
像是涸泽得雨,枯木逢春,千里荒土中破岩钻出一株草,万仞绝壁上逆风绽开一朵花。
像是师父带她离开人间时穿过的层云,天舟载她飞离莱洲时路过的天风。
这种感觉,像是她的新生。
楮语长望夜空中明光熠熠的两座星官,直至心情平复,才低下头来。
她抬起手,淡淡的金光还在双手指尖流淌,未尽散去。
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两年来,她星子破碎,如一尾被网缚住的幼鱼,囿于莱洲这方浅塘,拼命地想挣脱束缚,却始终原地打转。
只觉得连这层网都挣不出去,便从未想过要带着网去浅塘之外宽阔的江河湖海中看看。
直到此番出莱洲,这层网破了。
她才知道,纵是天骄,固步自封者亦无机缘。
更隐隐感觉到,若自己只因星子破碎和这无数次的失败便失去向道之心,不出莱洲。那她穷尽一生,也就只能是个堪堪练气的修士,待百年寿限至,便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了。
世间机缘,玄妙无边。
一念之差,可决生死。
这便是——修行吗?
“哗啦啦——”
脚下的浅水突然上涨,数不尽的矮浪自天边翻涌而来。
一浪又一浪,层层相叠,在楮语的面前,在这片识海天地的中心,逐渐堆出一栋百丈高宽阔的浪台。
浪台隐有分层,但未待楮语看清。
“轰——”
浪台轰然坍塌。四溅的浪花拍打在楮语身上,也模糊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