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觉净顿了顿,然后才试探道:“不若将此事交给官府。”
“若是能靠官府惩治贾平川,又哪需等到现在。”铃兰将手中折断了的木枝狠狠丢进火堆里,一张脸已沉得能滴出水来。
其实也不消她说,贾平川在蝉鸣寺上香多年,觉净也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苦修和尚,自然知晓他与官府来往有多么密切,若无切实证据,怕是的确奈何不了他。
“这世间常有些黑白并不分明的时候,但黑总归是黑,白也总归是白。若姑娘信得及,不如将此事交给贫僧,贫僧必定寻一不畏权贵、只求真相的人彻查此事。”觉净继续劝道。
“觉净师父我自然是信得过的。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官员都与商人沆瀣一气,我也明白。只是此事实在久远,纵然师父能够寻到天下第一正直之人,那他也没回溯时光的本事不是?”铃兰话说得看似客气,却已句句带刺起来。
她见觉净还想再说,便生硬地堵道:“我知你们修佛的人都慈悲为怀,不愿冤枉了他人。可此事的确难寻铁证,难道就该因此让贾平川逍遥吗?那九泉之下的人,受他磋磨的人……死了的人都罢了,但知道这一切却又还活着的人,谁对他们慈悲呢?”
这一番对话注定不会进行得太和谐,两人都闭口不言,沉默地看着时旺时弱的火堆。
天色渐晚,可雨却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趋势。
铃兰正打算理理稻草,躺下歇息,却发现觉净似乎是有点不对劲。
他盘腿而坐,背脊挺直,右手却一直搭在右膝上,时而打着圈揉揉,时而用力紧扣。
思及他方才下马的僵硬,铃兰莫名冒出个念头,脱口而出:“腿疼?”
觉净一愣,额上涔涔冷汗在火光的映射下十分明显。
铃兰指指他的右膝,挑了挑眉,无声地又问了一次。
“嗯,让姑娘见笑了。”觉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人食五谷,还能没点伤风病痛么,这有什么好笑的。”铃兰拍拍手上的灰尘,又见他痛得连嘴唇都抿在了一起,便有些惊讶,“很难捱吗?”
觉净无声地忍过一阵疼痛,缓过一口气来后才回答她:“还好,平日并不觉得什么的。”
“曾经受过伤?”
“嗯,小时候断过腿。”
这倒是奇了,瞧他一副稳重的样子,还能断了腿?
荒郊野岭,也没有旁的事能够打发时间,铃兰来了兴致,蹭着离他更近了些:“怎么断的?你细说说。”
她听故事般的期待明晃晃地挂在脸上,觉净有些无奈,却仍是好脾气地将事情原委都说与了她听。
十年前觉净跟着师叔下山游历,去时倒是一切顺利,只是回程上却偶遇了一个村子染上了疫病。
觉净的师叔遁入佛门之前便是远近闻名的大夫,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当即便留了下来,为村民医治,直至疫病控制下来了才再次启程。
只是他年岁已大,本就路途劳累又耗费了心力,才出村庄不久便病倒在床,不过几天就撒手去了。
那时的觉净也不过不到十岁的年纪,虽是强忍了悲痛,替师叔将身后事料理妥当,却到底年幼,一路上磕磕绊绊,待回到京城时已是衣衫褴褛,饿得头昏眼花,只能寻一破庙暂作歇息,打算等恢复了些体力再回寺中。
邺城百姓多信佛教,见他一个小和尚如此狼狈,倒是也不吝于给他些干粮。
可惜没等他将馒头吞入腹中,一旁的几个乞丐便冲上来将他暴打一顿,抢走吃食后,又逼他第二日再上街去行乞。
觉净虽是落难,可心中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