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可难倒我了,我也没见过那位芙蓉剑。”窦关山建议,“既然这么好奇,为什么不去问谢扶舟?他肯定比我了解施颂真,那可是他前妻。”
“不。”叶雪衣下意识否决,“我不想问他。”
叶雪衣对施颂真的好奇,全部来源于谢扶舟。但也正因为如此,叶雪衣绝不愿意在谢扶舟面前提起施颂真。某种意义上,施颂真不仅是谢扶舟的雷区,同样是她叶雪衣的。
剥去传闻中种种金身后的施颂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施颂真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有人拿这个问题去问二十七年前的谢扶舟,他只能想出一个形容词:懒,很懒,非常懒。
不肯烧饭只是施颂真偷懒的九牛一毛,她还不肯刷碗,不肯扫地,不愿叠被铺床,更不愿意洗衣服。明明只是动动手指用个水诀的功夫,施颂真却固执地要求谢扶舟亲自动手去做。于是谢扶舟被迫包揽了天山秘境内的所有家务,修炼出了一手可以开酒楼的好厨艺。
有时天山白狐怀疑施颂真是故意的,尤其在谢扶舟辛辛苦苦劈完半院子的柴后,一抬头看见施颂真在院中榻上舒舒服服睡着,不平的挫败感几乎立刻席卷了狐妖周身。钟天地灵气而生的九尾天狐何尝吃过这么大的苦?
然而他为了大计,还不得不忍耐。
她是不是早就看穿了我?所以在故意整我?谢扶舟扪心自问,却没有答案。在心有七窍的谢扶舟看来,纯钧剑主施颂真其实算不上聪明,是很容易被骗的类型。
但以谢扶舟的修为,想要骗了施颂真后全身而退可不是件容易事。
“施姐姐?”谢扶舟放下朴刀。
枕着纯钧合目养神的施颂真睁开眼睛:“怎么了?”
谢扶舟费劲举起朴刀:“卷刃了。”
天山常年为大雪覆盖,鲜有人烟。一应生活用品都是施颂真离开天山后去村镇置办的。劈柴的斧头一时没买到,只得用朴刀代替,眼下还被砍卷了刃。谢扶舟脸上沮丧,内里心花怒放:他终于可以不用劈柴了!
“还真是。”盘腿坐在榻上的施颂真接过朴刀,手指抚过卷刃的部分,“这刀质量不好,下次不买他家的了。”
“那这些柴……”
“没事,”施颂真顺手从榻上一摸,将“枕头”扔了出去,“用它好了。”
谢扶舟手忙脚乱接下纯钧:“……用它劈柴?”
因为震惊,小狐狸声音有些尖锐。施颂真以为他是担心纯钧剑也会卷刃,安慰道:“没事,我小时候经常用它开椰子,从来没有坏过。”
神剑之力,劈山裂海,劈个柴火还不是小菜一碟。谢扶舟盯着施颂真的脸,震惊地发现施颂真竟然是认真的。
“剑灵不会生气吗?”狐妖少年最后挣扎,“用它寄宿的神剑来劈柴,它们不会嫌脏吗?”
“不会哦,”施颂真随口回答,“有什么能比血还脏还臭?他们连砍人都不怕,难道还怕砍一两截木头?”
谢扶舟盯着剑身。他希望纯钧剑灵能出来反驳一下施颂真的歪理邪说,但没有回答。纯钧剑安静如死,似乎默认了剑主的说法。
“劈完柴去烧饭吧,我想吃佛跳墙了。”施颂真在榻上滚一圈,“我听说烧这个菜一定要生明火,需要很多很多柴,不知道这么多够不够。”
剑修衣衫红白两色,宽大的衣袖在榻上摊开,层层叠叠如同雪里燃烧的火焰,和那个午后一起铭刻在了天山狐妖的记忆里。谢扶舟想,他那时应该是厌恶施颂真的。厌恶她的懒惰,厌恶她的愚蠢,厌恶她心安理得的使唤,厌恶她用他梦寐以求的神剑劈柴的漫不经心。
到后来,他又开始厌恶她那愚蠢的自我牺牲,厌恶必须在她面前伪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