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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二管家这几日十分忙碌,前日何老爷带着大管家去了沪市,据说是沪市的一批丝绸出了岔子,需要赶着处理。
府内外大小事务只能由何二管家先行代管,何府内倒还有何夫人管着后院,他不必太过操心,只是府外的大小铺子从前都是大管家负责管理的,何二只能硬着头皮先管上。
可不巧赶上换季,何家布庄的布匹需要进行清算,何二管家只好拿着账本,马不停蹄赶到铺子。
何家布庄不仅贩卖洋布,还贩卖土布。早先,江浙一带还未开埠,各家布庄皆是土布,可等洋人低廉却结实的洋布开始流通,原先的土布市场便被不断挤压。
何老爷跟着南通张公创办实业,引入机械,何家的布料也凭借着“国货”二字在江浙一带深受国人追捧。
只是原先生产土布的农家和作坊都断了生计,年轻力壮的尚且还能重新找条活路,一些老人一辈子只会纺纱织布,靠卖土布养家糊口。土布的生意一断,穷人家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
何老爷见一些老人家实在没了活路,便让自家布庄接着收购土布,再以低于洋布的价格售出去。
就算是这样,库房里积压的土布还是成堆。
布庄的杨掌柜瞧着账本上的一笔笔亏本买卖,只觉得肉痛,苦着脸地向何老爷提议:“土布亏损的银钱都快赶上布庄半年的盈利了。”
可何老爷并没点头。
等二管家赶到布庄时,杨掌柜已经让小二将仓库中积压的土布搬出来晒晒。
虽然有些土布收来没多久,可积压在仓库中容易受潮蛀虫,需要人时常翻动晒晒。
“二管家,你瞧,库里的土布都在这儿了。”杨掌柜正在院中清点着堆积成山的布匹,一抬头就瞧见匆忙赶来的何二管家。
何二管家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处理布庄布料,瞧着眼前成堆的土布,单手摸着瓜皮帽,问道:“杨老弟,往日里这些布匹都是如何处理的?”
“往年这些剩下的土布都是根据花色和材质重新择选,再低价买给庄家户,大多是做秋、冬装。”
杨掌柜苦笑着:“不过,二管家你也是知道的,整个金宁城的庄家户也吃不下这批货,只能年复一年的囤着。”
何二管家看着眼前的土布,上手摸了摸,未染色的棉布微微泛黄,纱粗布厚,制成衣物的确不及洋布舒适。
“就先照着往年的法子来吧。”
除了土布外,布庄的其他织物都卖得不错,尤其是丝绸一类热销。
不仅城里富裕人家会在盛夏时置办上一身轻薄的丝绸衣裳,就是外来的洋人也推崇这清凉的布料,会向何老爷订上一批来。
杨掌柜领着何二管家逛着布庄的库房,他手中拎着一长串的铜钥匙,挨个打开库房门,后头的伙计连忙跟上来,将仓库中的布匹搬出。
杨掌柜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何二管家:“二管家,这是记录布匹库存的账本。”
何二管家翻开册子,一边看着里头的数据,一边听着杨掌柜介绍搬出的布料,又分神顾着伙计搬运时的报数。一时间,晕头转向。
挨到黄昏,所有的布匹总算是清点完了。搬运的伙计满头大汗,二管家和杨掌柜也饥肠辘辘的。
杨掌柜提议自个儿做东,请何二管家到酒楼里吃上一顿。
平日里他都是和何大管家打交道,遇不见何二管家这夫人面前的红人,这回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他还想着让何二管家在何夫人面前为自个儿美言几句,这金宁城谁不知道何老爷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呢?
何二管家怎会不知他的意图,看着手头的两本账册,想着等会儿还要回去对账,便婉拒道:“府上的事务现在由夫人一人操劳,我还要赶回去替夫人分担一二。”
杨掌柜见他摆手,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