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看看糖又看看我,眼神中满是犹豫,却在咽了几口口水之后,痛下决心似的一把抓起,糖纸都不剥地填进了嘴里。
我看得一阵心酸,待他连糖带纸咽了下去,再度柔声问道:“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姐姐想办法救你出去,送你回家。”
“送你回家”四个字,让男孩儿死灰般的脸上现出一抹神采,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低声道:“我叫田大壮,家住奉天城北田家庄。”
“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田大壮面现痛苦之色,“有一天和伙伴去山上砍柴,忽然被人在头上敲了一记,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是被人掳来的,“那你伙伴呢?也在这里?”
“原本在,现在不在了……”大壮垂下头去,“死了。”
我一阵骇然,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身旁的尚恪问道:“可有个叫汪娃的孩子也在此处?”
“有。”大壮指指不远处的密道洞口,“刚才逃走的就是。”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原来,奉天府接连丢失的男童,竟被掳到了这里!
“共有多少孩子在这里?”
“有十几个,有些熬不住……死了,他们便再送新的进来。”
熬不住……我一颗心揪得有些痛:究竟是多大的痛苦,能让这些半大的男孩子丢了命去,“他们让你们做什么?”
“拖运东西。”大壮抬手指指身旁的木箱,“从这头拖到另一头,再将那边的东西拖回来。有的箱子很重很重……”大壮舔了舔嘴唇,“狗娃……腰都断了……还被他们打……打死了……”
我伸手将颤栗不已的孩子搂在怀里,抬眼去望那狗洞似的密道口,终于明白了这密道中的辛密:
大壮口中的“他们”,挖了这条密道,用于一些见不得光的货物出入。许是为了安全起见,将密道挖得十分狭小,成人无法通过,便掳了这许多半大的男孩子充当搬运工,如同畜生般爬着将货物拖运往来。
望着大壮那血肉模糊的腿脚,我一阵怒火从心底油然而起,不觉握紧了拳头:“这些禽兽!不!简直禽兽不如!”
见我怒不可遏的样子,箕水豹拍了拍我的背以示抚慰,继续向大壮问道:“好孩子,告诉我,密道的那一头通向哪里?”
大壮眨眨眼,“我不知道那是哪里……像是一座宫殿,很大,有大石门,门口有两只石狮子,门里有高高的石柱子……”继而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了,他们不让我们进去。”
石门、石狮、石柱……我将这三样东西凑在一起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大壮却抬头看了看洞穴顶,依稀有一抹光亮射了进来,“你们快走吧,天亮了,他们就要来了。”
我深深望了这孩子一眼,伸出小指勾住他满是泥污的小指,“姐姐跟你保证,一定会救你们出去!告诉你的同伴暂且忍耐,等着回家!”
从密道里出来,已是破晓时分。
“如今既已找到了东西的去向,兹事体大,我们需尽快回金陵向太子殿下禀报。”
听箕水豹如此说,我与尚恪都点头表示赞同。尚恪道:“我会派人盯紧徐老板的动向,确保不出纰漏。”
“好。”箕水豹低头望一眼躺在地上的曹小姐,见她眼睫微动很快欲醒的样子,遂郑重地拍拍尚恪的肩膀,“小师弟,姑娘这边就交给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啊?”不等尚恪反应过来,某无良豹子已拉着我遁远。
我百忙中向后望了一眼,见尚恪一副“我跟你绝交”的眼神盯了他的无良师兄片刻,终捂住“受伤”的腰眼,身子一歪,“昏倒”在了曹小姐身边。
“算这小子机智。”身旁的豹子,懒懒地给他师弟点了个赞。
“豹兄,你这么一而再地坑自家师弟,真的好?”
“无妨。我们师门传统,便是如此。”
我汗颜,果然一门奇葩。
回到金陵,箕水豹便得手下来报,说那帮倭国人尚未离去,这几日依旧在金陵城中晃荡。
“这倒奇了。”箕水豹用指节叩了叩掌心,“他们一帮冒牌的使节,既然货已出手了,还不赶紧抽身而退,就不怕夜长梦多么?”
我亦觉得奇怪,凝神思忖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还没拿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