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锦见地上男子脸色苍白,汗出气短,四肢抽搐得更厉害了,道:我试试吧。”拿过针包来到病人边上,蹲了下去,取针先刺水沟,深刺至齿,继而针芒向上施以泻法,再往百百会、委中、十宣、阳陵,后溪xué泻血,qiáng度适当加大。
哎呀,你这女子,你到底懂不懂救治之法?百会xué居颠顶,为百宗之源,医籍将此列入禁xué。你这样鲁莽下针,万一有个好歹,过后可别赖上我!”金大牙见状,忙出声阻止。
梅锦没理会他,凝神持续用针。渐渐地,男子四肢抽搐停止了下来,留针之时,梅锦叫回chūn堂伙计取来艾卷,往气海、百会施雀啄法灸疗,过了一会儿,听见他□□一声,慢慢睁开眼睛,终于苏醒了过来。
裴长青一直在边上紧张地看着,见地上男子醒了,不禁喜形于色,门口围观的也松了口气,纷纷道:醒了,可算是醒了!”
金大牙站在边上,一脸的尴尬。
梅锦继续运针片刻,等男子彻底苏醒后,收了针,让人端一碗淡盐水来。
那男子慢慢喝了下去,自觉jīng神恢复了些,勉qiáng从地上爬起来,朝梅锦道谢,说自己名刘三,是外地人,要去钧台一个铜厂投奔当镶头的亲戚找事做,没想到到了这里盘缠被偷了,又饿又渴,加上天热日晒,竟然就晕了过去。
我舅舅就是钧台的。离这里不远,也就两天的路。我借你些盘缠路上吃饭打尖吧。以后方便了你再还我不迟。”裴长青甩了甩手,大方地道。
刘三更是感激,哽咽道:要不是遇到了您二位恩人,我还不知道会怎样。请恩人受我一拜。”说着跪了下去要磕头,被裴长青扶起,哈哈道:天下何人不兄弟。今天遇上了也是碰巧,何足挂齿!”
梅锦见刘三似乎急着要上路,道:你中暑不轻,虽然醒了,但现在还不宜赶路,找个地方先休息一夜,喝些淡盐水,不要牛饮,隔半个时辰喝一些便可,等jīng神好些了再上路不迟。”
刘三点头记下,接过裴长青递给他的一些钱,再三感恩,终于被热心人扶着出了门槛,找地方歇脚去了。
金大牙自梅锦救醒刘三后就躲到了内堂没再露面。梅锦自管问药堂伙计称了些川穹,便和裴长青出了回chūn堂。
☆、第十一回
裴长青兴奋地道:锦娘,方才大金牙的脸色你看到了没?没想到你医术这么高明,竟然压过了金大牙!他可是县里最有名的郎中!”
梅锦微笑道:不是我医术有多高明,只是这个金郎中死背医书不知变通而已。他那一套用在轻症中暑上还行,遇到刚才刘三的情况,未免过于保守了。我用针刺水沟百会用以醒脑通闭,委中泄血分热毒,十宣更有泻热治神、调节yīn阳之功。刘三四肢抽搐,这是热极动风之像,取筋会阳陵泉xué舒筋解痉,而后溪则通于督脉,和大脑相维系,更有熄风镇惊的功效……”
她顺口说着,见裴长青表情呆滞,醒悟了过来,笑道:瞧我,跟你掉这些书袋子做什么。总之,医籍记载禁针之xué是有它的道理,本意是那些xué位深部或有重要脏器,或连大血管,针炙不慎,极易引起意外伤害,故列为禁止。而事实上,若jīng通人体解剖构造和脉络走向,施针时能把握分寸,危险基本是可以控制的。我唯一担心的是刚才的那些针。情况紧急,没经任何消毒措施就拿来用了,希望没事儿。”
消毒?”
嗯。你可以理解成使用前清洗gān净。”
裴长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了眼梅锦,好奇地问道:锦娘,昨天我就忘了问你,你是哪里学来的这一手好医术?实在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梅锦道:是我祖父教我的。”
老人家现在在京中吗?什么时候我去拜见他老人家。”
他已经辞世了。”
她今天所掌握的许多教科书上甚至可能都找不到的针灸之法,很大程度都来自于祖父行医一辈子的经验积累和悉心教授。她至今还记得刚开始学习针灸的时候,为了能让她更快地熟悉针刺入人体各不同xué位时的得气手感,祖父拿自己让她做试验,被她扎得冒血是家常便饭的事儿。
时间过得何其快。一转眼,祖父已经离开了数年,而她现在,也以这样的身份继续活在和原来世界迥然相异的另一个时空里。
裴长青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但这时刻,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低落情绪,张了张嘴,似乎想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