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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婚事是太后亲口定下的,岂能说退就退?赵家虽然今非昔比,朝中势力却根深蒂固,逸儿,你太胡闹了!”
一名身着深紫宫装的华贵女子斜斜靠在枕上,细细娥眉微微抬起,她手中茶盏空空荡荡,茶水尽数被泼在了跪在椅榻屏架前的蓝衣男子身上。
男子正是景朝大皇子刘逸,此时此刻,刘逸沉静的跪在地上:“母后,赵雪漪样貌平平,性情沉闷,不配做儿臣的正妃。她的父亲兄长早已去世,赵家旁支并不在乎赵雪漪和她的弟弟,往后她对儿臣的大业并无助益——”
刘逸的母后是荣宠多年的苏贵妃,苏贵妃今年三十出头,生着一双精明上翘的眸子,下巴又尖又细,在群芳争艳的后宫中,她夺目的外表依旧能够脱颖而出。
苏贵妃修长的手指紧握着手中杯盏,声音带着怒意:“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逸儿,苏家势力单薄,你我能有今天全赖陛下恩宠,倘若你胡作非为失去圣宠,日后再想翻身比登天还难!娶妻娶贤不娶色,赵雪漪样貌平平,言谈举止却端庄有礼,你若不满意她的样貌,本宫让人下江南搜寻一些美貌女子与你为妾便是。”
刘逸满脸不服气:“太子与白家定下亲事,白家嫡女貌美出尘,赵雪漪在白家女面前就像倒水的丫鬟,日后旁人将怎么议论儿臣?儿臣地位不如太子,正妃也要当太子妃的陪衬?”
苏贵妃将杯盏摔在了地上,霎时上好的天青瓷盏四分五裂。
外面的太监听到响声惊慌失措的进来,苏贵妃挥了挥手,几人见她震怒便跪着退了出去。
苏贵妃下榻走了几步,抬手便想给刘逸一巴掌,犹豫二三终于没能下得了手。
她生刘逸时年轻单纯,怀孕时中了其他妃嫔的算计导致难产出血,好不容易保全了刘逸,身体却受损严重再难孕育。这些年来苏贵妃对他宠溺有加百依百顺,从没有舍得对他动过手。
但在这门婚事上,刘逸着实让她火大。
那时刘逸仅十二岁,同岁的赵雪漪随着她的母亲寿安郡主进京,刘逸对粉雕玉琢的赵雪漪很是喜欢,天真的在太后面前表示长大要娶赵雪漪为妻。太后是寿安郡主的姑姑,自然希望雪漪嫁入皇室,当即定下了这门婚事。
数年过去,赵雪漪的样貌慢慢长开,长开后的容颜只能算得上清秀,刘逸对这门婚事也生出了悔意。
苏贵妃道:“你在朝中根基尚不牢固,赵雪漪的父亲虽已去世,受他恩泽照料的人却在朝中为官,贸然退婚只会给我们母子俩带来祸患。逸儿,你为什么不能忍一忍?等熬过眼前的困境,等你取代太子后再——”
刘逸伤心的道:“母后,孩儿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只是儿臣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明明我才是父皇的长子,太子凭什么处处压我一头?就因为他是萧妃生的?我的能力才学均在太子之上,如果正妃不如太子正妃,我咽不下这口气,往后也没有心思和太子争斗。”
苏贵妃见他这般难过,扶着心口冷静了一下:“罢了,你既然不愿意娶她,母后想办法让这桩婚事作废便是。这段时间你谨言慎行,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刘逸见苏贵妃答应了自己,顿时松了一口气:“母后,往后儿臣什么都听您的。”
“你要真听本宫的话就好了。”苏贵妃坐了回去,“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声张,母后会替你想办法。”
刘逸的几个兄弟要么已经娶了正妃,要么定下了婚事。刘逸去年就该和赵雪漪完婚,只是赵雪漪有个年幼的弟弟,姐弟俩父母双亡,长姐如母,赵雪漪平日里对她这个弟弟很是爱护,婚期将至时赵小公子生了一场大病,赵雪漪请求推迟婚事照顾弟弟,刘逸恰好也不想和赵雪漪完婚,便答应了这件事情。
他从苏贵妃宫中出来,走了约莫一刻钟,迎面便看到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穿着一身青缎四爪蟒袍,发冠上的明珠熠熠生辉,青色束带勒着尖俏下巴,越发显得清俊。
刘逸咬了咬牙,只得将道路让给了这名少年,对着少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太子。”
景朝尊卑分明,哪怕刘逸是对方的兄长,因为对方尊贵的储君身份,两人相遇之后,刘逸要向对方行礼。
太子刘誉与刘逸的关系一直都很紧绷,两人见面后一般只是寒暄几句而已,太子笑眯眯的道:“大哥,你我私下里不必多礼,父皇说过,我们几个兄弟间要亲密和睦。”
刘逸冷淡的道:“尊卑有序,你是太子,理应如此。”
太子一笑:“大哥今天的心情很好?贵妃娘娘又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没有。”刘逸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是怎么看出自己心情的,他拱了拱手,“臣尚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告辞。”
苏贵妃答应退掉他和赵雪漪的婚事,这本来让刘逸心情大好,冤家路窄遇到太子之后,刘逸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太子的生母萧妃六年前便已去世,萧妃生前并非皇后。四年前老暄王游猎途中身亡,萧妃一母同胞的弟弟萧临夺得了王位,萧临年纪轻轻却野心勃勃,暄州北部和西北的各族以萧临马首是瞻,为了安抚萧临,皇帝封了病故的萧妃为皇后,封了萧妃的儿子为太子。
如果刘誉生下来就是太子,刘逸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恼火。皇帝这么多年一直不立皇后,他当了十几年的长子,本以为太子之位是自己的,没想到刘誉凭着一个有权有势的舅舅轻松获得——
太子在刘逸眼中就是一个绣花枕头,是暄王萧临操控在掌心的傀儡,这些年来,刘逸忌惮的其实并不是太子,而是操控太子的暄王。
刘逸刚刚还在为退婚之事可行而感到欣喜,现在脸上又蒙了一层阴翳,看到太子之后他才想起前些天从官员口中听来的消息——暄王今年大概要亲自进京朝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