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心眯眼看着远处的云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再加上火思思的声音压到最小,她自然什么都没听到。
常年的山野生活,使得她辨别方向的能力极好,那边,苍穹的尽头,满是青山的地方,是墓园。父亲和弟弟都葬在里面。
他们两个是仅有的,不带任何功利性地爱着她、对她好的人。尽管岑鸿鹄和她不是同母所生,但并不影响他对她的好。每天像个小尾巴似地跟在她后面,即使每次都会得到她的责骂和吓唬亦不死心。
弄得她最后竟自动习惯了他,听不见他的吵吵声还有些不自在。她曾坏心思地损他:“看你追着我跑的样儿,就知道你将来必定是个风流情种!若是以后拿追我跑的这一套去追女孩,老爸的一世英名铁定毁在你手上。”
那时的他并未全明白,却委屈地扁起了嘴:“我只喜欢可心姐姐,只和可心姐姐玩,才不要去追别的女孩子。”
“为什么?”她一时兴起,竟追问下去。
他挺胸答得理所当然:“因为你才是我的姐姐啊。”
你才是我的姐姐!
那时幼稚可笑的话,如今却震耳发馈。鸿鹄,若不是这个姐姐,你必定早已长大,若鸿鹄一般纵横天际,而不是那块冰冷的墓碑和一掊黄土。
眼泪,不期然落下,滴落草丛。
时光,不能倒流,此生,她只能悔恨!
“来练车的吗?”背后,有声音响起。
岑心慌忙转脸,心里想着自己的警觉性何时降到如此之低,连有人接近都不知道,那边预备起身与那人相对。
只是,还未来得及起身,她却已惊愕:“是你?”
对面,站着的竟是霍凌宵。
他一反平常的西装革履,只穿了简单的休闲装。深灰色T恤,灰白色的休闲裤,衬得他整个人平易近人了许多,而俊朗和正气未减半分!
这装束刺得她的眼眸一阵生痛,差点跌倒。
——这是她曾送他的生日礼物!
“可心?”霍凌宵的眼里同样有惊讶,不过只片刻便恢复了平静,“没想到竟是你,太巧了。”
是很巧!岑心在心里自嘲,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随处都能碰到!
他身上的这套衣服像长了针似地割扯着她的眼眸,她却瞪得越发用力,恨不能在衣服上挖出几个窟窿来!
她以为他早就丢掉了的!
他第一次将她从河里救出来吻了她之后,她便以为他已经认可了她,处处以女朋友自居。她想送他一份生日礼物,他却不肯告诉她是哪一天。最后,她还是买了这套休闲服给他。
依然记得,那天她揣着小小的委屈略为霸道地将衣服塞到了他的怀里:“既然你不告诉我是哪一天,就当是今天了。这是我的礼物,别忘了,晚上请我吃饭!”
他那天没有请她吃饭,但也没有把衣服还回来。
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她也曾想象过,他会怎样处理一个爱慕者的东西?那时她认为,以他们之间悬殊的身份,必定会弃之如蔽履。
没想到他不仅没有丢掉,还穿在了身上。
穿着曾经卧底东家傻女儿送的衣服在外面招摇,他到底想做什么!
莫名的怒火涌起,她一时绷直了一副纤背!
过往的怨恨在丁克明挑拨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强烈,在此刻,却几欲灭顶!负罪感,恨意,悔意,交织奔涌,在她体内燃烧成火山喷发前的岩浆!
“过来。”霍凌宵已拉开了车门,向她示意。岑心竟踏着步子听话地钻进了车厢。
霍凌宵满意地点头,俯身用长指在车子里指点:“这里是仪表盘,这是马达转速表,这是油量表,这是……”
他的身子半压下来,气息喷在她的发顶,声音轻而流利。他教得很认真,仿佛他们只是纯粹的学员关系,但回头看她时,眸光竟是柔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