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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社的编辑们虽然经常看到月萌的文章,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
月萌在闲聊时,将自己的婚姻故事讲给大家听,博得了大家的同情。
邹主编说:“我们这儿正好还缺个女编辑,你就留在这儿吧。”
一位杨编辑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单身的何莉编辑立刻嘲讽杨编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急什么!”
小小的编辑部便沸腾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
“你们对我太好了,谢谢你们对我的关照!”月萌在掌声中泪盈满眶,她本没奢望能在编辑部供职,现在有了一份工作,真是太好了。
“你放心,只要有我们在,你就不用担心,在这个温暖的大家庭里,你不会感到孤独。”邹主编拍着胸脯对月萌说。
《作家》杂志因前几年经营不善,邹主编就接过来自己主办了,他既是主编又是杂志社的老板。自从邹主编接过来自办发行后,杂志的发行比以前高出数倍,已在全国具有一定的知名度。《作家》编辑部就设在文联的四层,六室两厅,既是编辑们办公的地方,也是编辑们吃住的地方。月萌来了后,单身的杨编和孙编便住到了一起,腾出一间来给月萌住。邹主编的老婆则既是老板娘又是编辑部的会计兼发行部经理,另一位魏姓编辑的老婆则是厨娘,负责编辑部的伙食与清洁工作。月萌的到来给编辑部带来了新鲜感,整个编辑部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和睦友好,其乐融融。月萌觉得,这里才是她事业和精神上的乐园。
月萌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起初她还天真地以为编辑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看稿子,写得好的稿子就用,不好的就不用,简单的只要有点欣赏能力的人都会,等真的自己做了编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一个真正合格的编辑,不仅要会看稿,还要有敏锐的捕捉能力,那就是善于迎合读者的口味,因为在这个商品社会里,刊物的销路决定着刊物的生存,特别是这种自负盈亏的刊物,更是把“卖点”放在第一位,这就决定了好文章不一定是好稿,好稿不一定是好文章,同时也就要求编辑必须是个多面手,不仅要集采、编、写于一身,还要对照排、美术设计等有一定的了解。
月萌觉得在编辑部自己只能算一个小学生,所以她觉得很不好意思,没出什么力,却还要拿薪水,为了让自己少些不安,她什么活都抢着干,连打扫卫生、洗菜也不放过。
邹主编对她说:“你只要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就行了,大家都很愿意教你的,我看你也肯学,能不能做一个好编辑,就看你的悟性了。”
编辑部的工作是紧张而有趣的,缺稿的时候,大家像大战一样忙得焦头烂额,一期刊物顺利地面世后,大家便长长地松一口气,开始筹备下一期内容。然而即使在最紧张的时候,编辑部里也会偶尔爆发出一阵阵开心的笑声。单身的杨编和孙编说话都特别幽默,他们的笑话仿佛挂在嘴边似的,只要一动嘴,笑话就飞出来了,月萌总是忍不住要笑,她一笑,大家说得越发起劲儿了。月萌说:“我觉得你俩去说相声挺合适的。”话音未落,他俩竟然真的一面工作一面即兴说起段来:“话说有一天,西门庆偶遇潘金莲——”
在这样轻松的工作环境中,月萌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开朗,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无忧无虑,快乐幸福。
最重要的是,月萌在这里还发现了“夜晚”这个词对自己的存在,在北京和天津的时候,她是没有晚上的,她只有无边无际的白天。现在她才知道,晚上是多么的美好,如果说白天属于工作的话,那么晚上则属于休闲;如果说白天属于平淡紧张的话,那么晚上则属于激情轻松的;白天是透明的,夜晚是朦胧的;白天是裸露的,夜晚是暧昧的。
几乎每天晚上,孙编和杨编都要出去消遣,已婚的邹主编夫妇也很少待在编辑部,有时是出去应酬,有时则是去跳舞唱歌,就连素有“妻管严”美誉之称的魏编,也会时常带着胖胖的老婆外出散步谈心,所以“看家”的,常常是月萌,月萌仍然保持着过去的习惯,夜幕降临,便闭门不出,看电视和睡觉。
时间久了,大家都无话不谈。
月萌遭到大家的一致批评:“年纪轻轻的,怎么像老太婆似的?去看看西湖夜色吧,看过之后,你才会知道,待在家里是一种浪费!”
月萌总是笑笑:“我有一大堆事,怎么出去?”
魏编立即说:“交给我做吧,你跟孙、杨出去玩玩。”
见月萌不动,大家问她:“还有什么理由吗?”
“我是女的,你们是男的,怎么一起出去玩?”月萌马上有了新的理由,其实她是心虚,因为她怕自己在夜色中迷路,她实在不知道该走向哪里?又如何玩?大家哈哈大笑。
“你还这么保守啊?男的和女的不能一起玩?”魏编笑着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月萌说。
“既然不是那个意思,那就跟我们走吧,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说着孙编便唱了起来,杨编在一旁和着,魏编则在一旁打气。
月萌寡不敌众,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们走出编辑部。
孙编是写诗的,头大脸方,一圈儿毛茸茸的络腮胡子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显示出他男人特有的气质。只有高中文凭的他写诗全靠灵气和故乡山水的滋润,他的诗虽然乡里乡气,但那种独特的意境是当今名诗人也无法比拟的,月萌拜读过他几首诗,就被他营造出的优美意境和朴素的感情深深地感动了,在她心中,诗人应该是郁郁寡欢、形影独单的样子,但孙编不同,他豪爽幽默,特别懂得劳逸结合,工作之外,他总会出去把自己彻底放松一番。
杨编是写小说的,但也非中文系毕业,学的是美术,而小说却比画更优秀,他戏称自己是“无心插柳”,不过他的美术在编辑部还是派上了用场,所有的插图都是出自他之手,和孙编比起来,他多了几分帅气,但却少了几分灵气,至于幽默,两人倒是不相上下。按理说,对诗一窍不通的月萌应该跟杨编更有共同语言,但潜意识里,月萌觉得自己关注孙编要多一些。
这份关注可能源于最初的那份好感。第一天月萌到编辑部上班时,杨编不知怎么就说到了魏编怕老婆的事,弄得魏编面红耳赤,一时难以下台,因为他老婆就在厨房支着耳朵听呢,叫他争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正左右为难时,孙编替他解围了:“怕老婆,是因为疼爱老婆。怕老婆的男人是好男人,我以后肯定是怕老婆的人,为什么?心地善良道德高尚的男人才怕老婆;心胸宽阔的男人才怕老婆;对家庭,对亲人有高度责任感的男人才怕老婆。其实不是真怕,而是爱,是在乎,魏编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魏编和邹主编都击掌叫好,月萌在旁也不禁暗暗点头,她只听说过不愿承认自己怕老婆的男人,没想到还有主动承认自己怕老婆的男人,而且还说得句句在理,月萌对他的好感油然而生,暗想他将来一定会是个好丈夫,谁嫁了他一定会得到幸福。月萌觉得孙编给自己上了生动的一课。
孙编和杨编无疑是好兄弟,月萌不知道平时他们一起玩什么,但今晚有了月萌的加入,走出编辑部后,三人竟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沉默,暗暗后悔自己不该跟来。
“我回去了,你们去玩吧!”月萌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终于鼓起勇气说。
孙编和杨编立即转过身来,杨编说:“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呢?又不是带你去相亲,放松点,这么紧张干嘛?不是找罪受吗?”
孙编也说:“真不相信你是从天津来的,说你是从大山里来的还差不多,就跟我一样。”说着他学了一个姑娘羞答答的动作,月萌笑了,这一笑,气氛就活跃了。
“去哪?我们都是绅士,要尊重女士的意见。”他们停下来,问月萌的意见。
“随便。”月萌是第一次跟两个男人走进夜幕中,简直比初次月经来潮还要紧张新奇。
“美女呀,这是在大街上,怎么能随便呢?”杨编摊开双手,月萌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