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但这一次。
是他第一次觉得有点舍不得。
郑春和就坐在他的旁边。
他察觉到了林弦的情绪。
“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
“当年在战场上,我所在的连队,被打残又重编了好几次。”
“新编进来的战友,总是和我刚刚熟络,结果没几天就牺牲了。”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们连从阵地撤下来后,和其他的连队重新整编,直接变成了一支加强连,继续作战。”
“我们得到的新任务,是掩护野战医院撤退!”
“当时负责指挥我们的,是一位副连长,因为没有活着的连长了。可副连长其实也负伤了。当时的野战医院的医生,看见副连长的时候,都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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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位副连长,当时,左脸上肌肉移位,左耳失聪,左手手指的残缺,左腿外侧,还有伤痕,野战医院的医生,第一时间判断,那位副连长,之前被最少也是105以上口径的重炮在不超过二十米的距离内溅伤过!后撤过程中副连长不停的咳血,但他还是给我们下达命令,全都死也要护住野战医院。”
“当时的那支加强连,几乎人人带伤,甚至有几位战士只有一只眼睛!一只手掌!我们手里的家伙五花八门,中正,花旗中正,三八,八连快,捷克造,七九勃然,还有一挺花中机。包括副连长在内的大多数人互相不认识,副连长在后撤的过程中不停的询问战士,谁会用炮,谁会打坦克。”
“我们带着医院,往北撤,可是越往北,美军鬼子就越多……我们每次被发现,敌人都会冲我们开枪。但因为我们要掩护医院,所以我们尽量不反击……”
“可我们躲避了一路,还是没能彻底避开敌人的部队。最后的交战地点,是在一条河道的旁边。”
“河的北面就是我军控制范围,可惜,我们在河道的这一侧,碰到了阻击我们的敌军,敌军数量不多,看上去不到一个连,但要命的是他们有那种带四挺重机枪的小拖车和坦克!”
郑春和的声音,在这时忽然停顿了。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传出声音。
“那场战斗,我们这支东拼西凑的连队,最后只剩下五个人。”
“有的同志,他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我知道,所有的同志,牺牲的,没牺牲的,包括我,从来都没后悔跨过那条江!”
“我们是同路人……为了信仰而战斗。”
“所以哪怕离别,生死相隔,我们也不悲伤。”
郑春和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看着林弦。
“鬼差同志!”
“不必舍不得我。更不必悲伤难过。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我们一起走过一程,就足够了。这两天来,我们的道路和目标是一样的。你会赚到很多钱(阴德),也会过上好日子。”
“在阴曹地府的那一边,可能会有我的战友在等着我……没有也没关系,他们一定投胎去了,我为他们高兴。”
林弦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郑春和,可真是不会安慰人。
但他又笑着点了点头。
“知道了,郑春和同志。”
运尸车,在林弦和郑春和对话的时候。
回到了同州殡仪馆。
四具尸体的处理,不用林弦操心。
有别的同事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