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下有一石桌,有位气度不凡的老者正静坐品茶,他不紧不慢续了好几杯,仿佛浑然察觉不到身侧还有个静立着的男子。
过了许久,老者才捻着胡子,阴阳怪气道了句,
“老身何德何能?竟让首辅大人等了这么许久?
想来是老身怠慢了,不如首辅大人也唤锦衣卫来,将老身也拷入诏狱得了?”
遭了这般奚落,李渚霖身形却未动分毫,将头略低了低,“学生不敢。”
“不敢?首辅大人如今可是只手遮天,权倾朝野,这世上还有何事是你不敢为的?
我不过才入蓬莱岛静修半年,朝廷命官便被你杀的杀,撤的撤,尽数换血,真是好魄力!好手段呐!”
周阁老眼周骤紧,隐现寒光,高声逼问道,
“若是我此时此刻还身居高位,尚未下野归田,岂不是也成了你刀下亡魂?!”
此言甚重,李渚霖立即撩开袍子,玉竹般的身姿倾倒,双膝触底,跪立在了铺满了鹅软石的庭院之中。
“老师息怒。学生岂会生出此等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心?”
“当时实在是逆王起兵造反,宫闱生变,学生不得已之下,才使用如此雷霆手段整顿朝堂。”
不得已是真。
手段狠辣亦是真。
论才学,论心智,论谋略……李渚霖无疑是周阁老此生教出来最得意、最出色的学生。
周阁老心中清楚,李渚霖有雄才伟略,亦通帝王权术,可偏偏有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心肠太硬,杀业太重。
若是不能引入正途,只怕长此以往下去,随着年纪增长只怕会愈发暴虐,后患无穷。
这孩子到底是周阁老自小看着长大的,无论是于他个人、还是于晏朝的江山社稷,难免要再费心规导一番。
“跪着做什么?!老规矩,去抄清心咒,什么时候抄够了一百遍,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是。”
*
烟霏阁。
阮珑玲正在看账本,密密麻麻的数字让人瞧得眼睛酸,她只觉一阵疲惫,干脆将手中的帐本合上,伸出指尖轻按着太阳穴。
阿杏跨入房中,将一沓厚厚的纸张递送至书桌,“东家,您上次交代的那几位郎君,我都已经打探出来了。”
!
说起这个,阮珑玲疲倦俱消,精神大振。
“如何?那几位公子才学品性都俱佳么?”
阿杏还以为阮珑玲会因为退婚之事伤心难过很久,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出阴霾,预备着给自己相看郎君了?
阿杏笑了笑,“小姐若是想要相看夫婿,将条件支会媒婆一声便是,何苦要自己费心亲自打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