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沉默了良久,方才沉声道:“走!”
也不管什么隐藏行踪了,睿王殿下气势全开的朝着知州府快步而去。周围的人们看到了都忍不住退避三舍,谢安澜和黑衣男子对视了一眼飞快地跟了上去。
书房里,陆离正面无表情地听着景宁侯絮絮叨叨的废话。陆闻也坐在一边,不过他并没有说话。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当年一念之差,让他这二十年没有一天不是胆战心惊。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将安德郡主的下落告诉苏绛云,如今会是个什么情形?有时候又忍不住埋怨,昭平帝这些人太过废物,一个睿王,二十多年了却连一点汗毛都没有伤到。
景宁侯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陆离,主旨自然是陆离既然是他的儿子,自然就是景宁侯府的嫡长子。劝说陆离弃暗投明跟着他一起离开肃州,等回到京城就奏请陛下册封他为景宁侯世子云云。
可惜这些废话,别说是陆离了,就是站在一边的陆英都不屑一顾。如今的景宁侯府可不是二三十年前的景宁侯府了,他自己还靠着柳家呢,敢废了柳家的外孙另立世子?
“离儿,你听我说……”
啪的一声轻响,陆离随手将手中把玩的镇纸放在了桌上。道:“侯爷有功夫与本官废话,不如考虑一下将军令写了?”
景宁侯立刻闭嘴了,之前为了楚浩光下令放下兵器还不算是大事。如果真的如陆离所说的写下了让所有镇边军放下兵器听从西北军将领调遣军令,那他,还有景宁侯府就算是真的走到头了。就算是柳家,只怕也保不不了他。
陆离道:“既然侯爷不写,那就算了。劳驾侯爷把兵符交出来吧。”陆离跟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笺,仔细一看上面的字迹却并不是陆离平时的字迹。如果景宁侯能看到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字迹跟他的一模一样。在纸笺前方,摆放着几枚印章。有景宁侯的私印,官印,也有大将军印。但是唯独没有兵符。如果是调用少量的兵马,这些确实是够了。但是如果想要收服所有的镇边军的话,却非要有兵符不可了。
陆离慢条斯理地随手挑出了一个印盖在了纸笺上。拿起来用手指弹了弹道:“侯爷何必负隅顽抗?落到如此地步,竟然还没有半点觉悟么?现在下官斯斯文文的问你你不愿理会,等到睿王殿下回来了,只怕就不会如此温和了。”
景宁侯咬牙道:“你当真半点也不顾念父子之前么?这些年我确实没有教养过你,但是我毕竟是你父亲。你跟着睿王一条道走到黑有什么用处?睿王他能给你什么?难道他能将睿王府给你们?就算是他光明正大的外甥,睿王府的王位也从来没有外姓人继承的道理!”
陆离挑眉看着他,道“侯爷想多了。”
景宁侯抬头与他对视,陆离道:“陆离从来不需要旁人给我什么,我跟你…不一样。要什么,我会自己去拿。”
景宁侯脸色微变,扶着扶手的手指颤抖了一下。道:“陛下对睿王府和西北军势在必得,你跟着他不过是送死罢了。离儿,跟为父回京去,为父一定会补偿你的,到时候……”
“碰!”书房的大门被一股极大地力道猛然撞开,景宁侯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卡在了嗓子里。因为一个黑影已经如风一般的刮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他被人捏着脖子一把提了起来。
睿王眼神幽深而冰冷,“到时候如何?”
景宁侯喉咙里发出了咯咯地声音,却怎么也说出来话来。坐在一边的陆闻也连忙站了起来,强忍住想要遁逃的冲动。
“师父,您悠着点。把人弄死了可怎么办?”谢安澜笑吟吟地声音在门口响起。
睿王轻哼一声,随手将景宁侯扔了出去。景宁侯分明也是个武将,被人这么一提一扔竟然像是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破布娃娃一般的无力。扔开了景宁侯,睿王才回过头打量着座上的陆离。
睿王跟陆离也算是很熟了,但是却从未如此认真的打量过眼前的年轻人。
睿王最后一次见到妹妹的时候,安德郡主也差不多是陆离现在这个年纪。即便是过了二十多年,他依然清清楚楚的记得妹妹的样貌。陆离跟安德郡主长得并不像。如果一定要说他有哪儿长得像睿王府的人的话,大概就是眼睛。不过也并不像安德郡主,而是有些像睿王自己和他的父王。睿王自然不可能时时去看自己长什么模样,至于他的父王,即便是同样的眼睛在一个不惑之年的王者和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身上也是不同的。若不是特意去看,谁也不会觉得他们长得像。
如果从前睿王看着陆离是对少年英才的欣赏的话,那么现在这份欣赏之中就多了几分欣喜了。
不过睿王到底不是景宁侯,所以他转过身走到陆闻跟前。嗤笑了一声道:“本王给你三句话的机会,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陆闻颤了颤,连忙低头避开了睿王幽深的眼神。抽出了袖中的那支簪子奉到睿王跟前。睿王微微挑眉,接过簪子打量了片刻。才按住簪头的某处轻轻一按,原本精致的发簪立刻断成了两截。睿王从里面抽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卷。纸卷已经有些发黄,显然是很多年轻的。周边还有些毛躁,是有人经常查看的缘故。睿王淡淡瞥了陆闻一眼,陆闻连忙道:“草民,。草民并不知道郡主写的是什么。”
睿王嘲讽地笑了一声,慢慢捻平了手中的纸卷。
谢安澜缓步走到陆离身边,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陆离抬头看着她,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睿王看着手中的纸卷,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良久之后,方才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陆离问道:“你右手手臂上可是有一块胎记?”
陆离没有搭话,只是伸出了手臂。谢安澜伸手替他将袖子卷了上去,陆离右臂上果然有一块并不怎么起眼的红色胎记。胎记并不大,除了形状是个有些太过规则的菱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连谢安澜也没有怎么注意过这个胎记。
倒是陆闻闻言有些吃惊地看着陆离,“怎么可能…我当初…”他将陆离抱回家的时候就让人检查过,这孩子身上没有任何会引人注意的印记或者特征。之后虽然没有再管过了,但是既然他抱回去的时候没有,那么睿王又怎么会知道的?
睿王显然没有给陆闻解惑地兴致,只是冷冷的瞥了陆闻一眼。陆闻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不敢再多想。
显然是安德郡主当初对陆离做了什么手脚,睿王绝不会如景宁侯那么好骗。如果他背叛安德郡主,想要用个假孩子欺骗睿王的话。势必要出示这个簪子作为证据,但是如果那孩子身上并没有这个胎记,那么……
陆闻心中打了个寒战,不由得暗暗庆幸当初一时的犹豫不决并没有自作聪明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睿王看着眼前的陆离,一时间沉默无言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安澜看看陆离,再看看睿王,也觉得有些尴尬。这两位关系一向不太好,现在突然发现竟然是亲人,尴尬的真的不是一点点啊。不过,能看到睿王师父如此无措的模样,也是值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睿王沉声道:“没想到…本王竟然还有一个外甥…”绯儿,这就是你留下来的宝贝么?
陆离反射性的就想要反唇相讥,不过似乎很快想起来此时的情况到底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