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畹姐儿那脾气,怕是不会由着你作主。”
陈老太爷气笑了:“她爹死得早,母亲又是个没主意的。我这做舅祖父的不作主,谁为她作主?当初她们这一房被孔氏和她那两个儿子欺负的时候,不也是我为她们作主,她们才得以到府城来的吗?这会子她的婚事我就作不了主了?”说着他一拂袖,快步朝外面走去。
陈老太太摇了摇头。
苏玉畹的脾气,她算是领教了。为着陈欣儿拉了她一下,就敢跟成为她依靠的陈家翻脸。陈老太爷要是单方面答应婚事,她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作为女人,对于苏玉畹的想法和决断,陈老太太还是十分赞同并欣赏的。她并不觉得苏玉畹的拒绝就是“糊涂”。
不过这是陈老太爷和他妹妹的孙女的事,她作为外人,没必要插嘴。于是她什么都没说,看着陈老太爷的背影消息在院门口。
陈老太爷没有出去,而是去了书房,先找了管家来,把这事跟他说了一遍,然后道:“你去苏家附近打听打听,今天上午,那位颜公子是不是跟马掌柜一起去了苏宅。”
管家领命而去。
这事极好打听,苏家宅子门前就有一家点心铺子,陈府管家在那铺子里买了几两银子的点心,就把话问出来了。当下回去禀报了陈老太爷,陈老太爷就当机立断,吩附道:“再去打听一下颜公子的住处,然后叫人准备马车,再提几样点心,我一会儿要去拜访颜公子。”
因为颜安澜常跟沈元嘉在一起,他又没有意隐瞒什么。只要打听一下沈元嘉的行踪,就能很快知道颜安澜的住处。陈老太爷也没有惊动沈元嘉,而是直接去了颜安澜的住处。
沈元嘉父母尚在,平时都是回沈府住的,只是偶尔才会在颜安澜这处院子歇息。今晚也是,他陪着颜安澜吃过晚饭,就回家去了。陈老太爷去的时候,他也就是前脚刚走。
颜安澜正在院子里散步,听到下人来报,他眼睛眯了一下,回到厅堂坐下:“请他进来。”
陈老太爷进来,执下属礼,主动给颜安澜请安。
颜安澜虽不是候爷,却是朝庭册封的世子,有爵位在身,逢年过节,是有资格进宫去领宫宴的;陈明生是地方官员,虽跟勋贵们走的不是一条路,但近天子者权大,他自然不敢在颜安澜面前托大。
两人分宾主坐下。
颜安澜穿着一身家常的蓝色绸缎长衫,身形颀长,面如冠玉,坐在那里不动不说话,都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清贵高华。
看着这样的翩翩贵公子,一直在下层官场打拼的陈明生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总感觉面对的是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免职罢官,或是丢了性命。这种感觉,便是面对世家出身的邢知府都没有过的。
他挪了挪身子,张嘴想要缓解一下气氛,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竟然说不出话来。
还是颜安澜打破了屋子里的安静:“陈大人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颜安澜能先开口说话,陈明生应该是松了一口气才对。可这一口气还没开始松呢,一听到这问话的内容,他又紧张起来。
他来是有什么事?他能直接问颜安澜今天早上是不是去了苏家,求娶他的外甥孙女吗?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来颜安澜府上的初衷。想起这个,他心里就踌躇起来:如颜安澜这样的贵家公子,能继承爵位,还一表人才,人不光不痴不傻,而且看上去还十分聪明,处事沉稳,气质高华,便是放在京里也是许多豪门勋贵相争的女婿人选吧?怎么可能看得上他那商户出身的外甥孙女?这地位也太过悬殊了吧?
这时候,他严重怀疑陈老太太所说的颜安澜上门求娶的真实性来。
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儿,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最安全的话题,笑道:“嘉哥儿常提起公子,说公子对他帮助良多。我几次三番想要过来感谢公子,总没得空。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儿,便特地过来面见公子。”
说着,他一挥手,跟过来的管家便奉上了带来的礼物:除了几样点心,还有陈老太爷从家中库房里拿出来的两幅名人字画和两件古玩,都用紫檀木地匣子装着,从外表上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颜安澜扫了桌上的礼物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老太爷一眼,拱手道:“多谢陈大人。不过在下既跟沈元嘉是同辈,在大人面前自应该执晚辈礼。晚辈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大人已是惭愧,又岂能收大人的礼物?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礼物还请大人带回去。”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连给陈明生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陈明生只好讪讪道:“颜公子真是太客气了。”也没再坚持要送礼的话。
可这么一来,好不容易打开的话题就终结了。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颜安澜一般是沉默惯的,这里又是他的家,他的地位还比陈明生要高,坐在那里自然没有半点的不自在,拿着茶盏呷了几口茶,悠闲自在得很。可陈明生却是坐不住了,屁股下面好像有针扎着似的,叫他浑身不舒服。
他绞尽脑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话题。本来作为沈元嘉的长辈,他问一问颜安澜家中长辈的身体,那是再好不过的话题了。可对方的父亲是永安候呀,而且颜安澜来了徽州这么久,他的出身也没宣扬出来,可见他是有意瞒着的。这会子自己冒然询问,岂不是暴露出自己查过对方的底细?而对方又不当官,官场的话题完全不适合;偏他年纪又小,自己跟他隔着两个辈份,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
末了,陈明生终于想起一个可以说的话题,故作亲切地问道:“嘉哥儿自打跟在了公子身边,这些日子办事沉稳了不少。我以前常说他,做事不要毛毛躁躁,要沉得住气,可他愣是改不了这毛病。现在却是改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