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邢太太睁着眼睛打量她,似乎想看看她说这话是不是违心,苏玉畹连忙解释:“邢太太您不知道,因我是普通商户出身,又是个年轻女孩儿,便有人以为我好欺负,故意为难于我。要是有了太太您给我撑腰,在这徽州地界上,谁还敢欺负我去?所以您千万别说为难的话,我可求之不得呢,真不为难。”
邢太太见她说得真诚,神色里一点也不像是作伪,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她朝旁边的一个婆子招了招手,那婆子便捧了个匣子过来。邢太太接过来打开匣盖,递给苏玉畹:“这是五千两银子,你先拿着,买了茶园赚了钱,咱们五五分成。”
苏玉畹看着匣子里一叠银子,顿时傻了眼。
她听邢太太说是她自己的陪嫁的压箱底,又一开始就说明家里已是空架子,还说只想赚些脂粉钱,便以为不过是几百两银子,最多也就一千两到顶了。如果那样,她自然不会为难。可这五千两……
她没敢伸手去接银子,为难道:“邢太太,您这……您先听我说。”
“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尽管说。”邢太太见她不接,先将匣子递还给那婆子,这才问道。
“是这样的。”苏玉畹赶紧解释,“这徽州府附近,现成的、大片的,而且各方面条件不错的茶园并不多,即便是有,有的园子主人不愿意卖,愿意卖的也已经被人买去,余下的,也没多少了,最多值个几百上千两的。您这五千两银子,便是把这附近的好好歹歹的茶园买完也花不了。可有些茶园,茶树已老,土质也不行,要种新茶树需得两三年才有收益,太不划算;有的交通不便,面积还不大,打理运送都不方便;有的则就地起价,愣是喊出了比松萝山上还高的价钱,明显拿咱们当冤大头,都不值当买。所以,您这么多银子,真用不上。”
邢太太明显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她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拿起匣子塞到苏玉畹手里:“你先拿着,用得了多少就用多少。实在没茶园买了,你再退还给我。”
苏玉畹也知道虽然邢太太把钱给了她,但绝对不会就这么撒手不管的,总得派个管事跟她一起去买茶园,就像陈明生那样。到时候买茶园花了多少钱,还剩多少钱,都清清楚楚,账目都是算得出的。
不过有些话,她还得问清楚:“不知这茶园,太太准备落在谁的名下?”
邢太太笑着看向她:“要是落在你名下,你觉得如何?”
苏玉畹一顿,站起来颇有些为难地道:“按理说,太太能这么信任我,我自然是荣幸之至。如果太太只要置一二千两银子的茶园,在太太的庇护下,我还勉强能担得下来。只是这五千两银子,产业实在太大,我实在惶恐。”
苏家大房如今茶园、田产带房产、铺面一共也就值二、三万两银子。松萝山上的茶园不算,她从休宁出来,带的银子再加上后期茶叶的收益,陆陆续续投入三、四千两买了几处茶园。有这么些产业的基础在,代陈家买上一、二千两银子的茶园,那还承受得住,但再代邢家置五千两银子的产业,那就等于一个三四十斤重的小孩子挥舞七、八十斤的大刀似的,根基就不稳了。
这样一旦遇上什么事,邢家把事情往她身上一推,她岂不麻烦么?那绝对是灭顶之灾。
邢太太笑了起来,看向苏玉畹的目光里全是欣赏,将手掌往下压一压:“坐下,不要动不动就站起来。”
苏玉畹这才又坐了下来。
邢太太也没马上说话,伸手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几口茶,余光里见苏玉畹稳稳地坐在那里,刚才她嘴里说着惶恐,但整个人却一点儿也不慌,神情仍是淡然自若,邢太太心里越发欣赏。
她放下茶盏,对苏玉畹道:“我刚才是跟你说笑呢。我们家虽然没什么权势,但忠心的奴仆还是有几个的。我准备把这些产业放在我一个信得过的人身上。不过茶园却跟他无关,还得你替我管一管,收益咱们仍五五分成。”
苏玉畹心下一松。
邢家有人担起这份产业那再好不过了。
她笑道:“虽说太太对这行有些陌生,但总得把手下的人给培养起来。这段时间我会派人去带一带他们,有个一两年的时间,他们也就能独挡一面了。至于分成,万不敢跟太太狮子大开口。如果太太真要给我赏饭吃,一成已是我厚颜的上限了。其实能跟邢家一起做买卖,是我沾了邢家的光,万不敢再多要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