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人都是很复杂的生物。
这时候这样想,那时候那样想。
这时候回想起来,还会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傻的可爱。
陆珈恬抱着文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周围的同事都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态度十分友好。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空降下来的神仙,是太子的妹妹,如今这种场面,不会有人真的把她当成是平等的同事看待。
在一段时间内,陆珈恬很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高傲感,毕竟她自幼丧父,二十几年来活的敏感而自卑,外表上的倔强和锋利,全都来自于小时候被人轻视而建立起的自我防御机制。
但是某天她忽然就明白了,江伯父越是不对外隐瞒她的身份和关系,就越代表把她当外人。
她现在上大二,学校寒假时间长,在母亲的要求下,江伯父同意了她先在公司的基层锻炼锻炼,连江行烨也没有反对。
工作了一段时间后,陆珈恬才发现,因为身份早已被公示的明明白白,上司只是供着她,从不会把重要的工作交给她,平时一句重话不说,全当她是下来混日子的关系户。
她既没有锻炼能力,也没有培养关系,只有母亲还在沾沾自喜,认为江伯父已经被她吹动了耳旁风,把自己当成了亲生女儿看待。
但其实怎么可能呢。
打从那个少年冷着表情说绝不同意他们领结婚证起,陆珈恬就明白,她想要的,母亲想要的,最后一分都到不了她们手里。
。
其实认真算起来,江行烨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马。
小的时候,母亲在射击馆里头当教练,而江伯父时常会带江行烨过来玩儿,因为这层关系,她和江行烨也成了玩伴。
江行烨每年生日,江家都会邀请她,她穿着妈妈特意给她挑的公主裙,在江家漂亮的草坪上,顶着一众小姑娘羡艳的目光,和寿星熟稔地交谈。
那时候她觉得,她和江行烨,应该会一直那么好下去。
直到后来,江行烨被体校选中了,他开始进行正式的射击训练,很少再来射击馆玩儿,跟她的联系也渐渐变淡。
她和江行烨,从一对亲密的玩伴,变成了只是见面时会打个招呼的“认识的人”,她对他的生活一概不知,甚至无法再接触到他的生活。
每当看见他的新闻,看见他在万众瞩目下自顾自地耀眼着,陆珈恬都会觉得非常失落。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本该属于自己的非常珍贵的东西。
所以,当母亲告诉她,她要嫁给江叔叔时,陆珈恬心里除了震惊和不知所措,竟然还有几分惊喜。
——如果、如果母亲嫁给了江叔叔,那么她应该,也可以离他更近一些吧。
她这样想。
事实证明,现实永远不可能按照她所设想的步骤走下去。
母亲把她带进江家之后,她不仅没能跟他靠的更近一些,反而离得更远了。
十六岁以前的江行烨,是意气风发的,是张扬而无所顾忌的,他会在打完一局游戏后笑骂队友“你大爷”,也会咬着棒棒糖在游乐园逗小孩子玩儿,他并不吝啬笑容,眉目轻扬,眼眸里全是璀璨光点。
十六岁以后的江行烨,就彻底变了。
他变的,非常不喜欢笑,也十分讨厌和人交流。他看着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神情都是淡淡的,倦怠的,懒得去关注的。
他虽然不骂她,不打她,不针对她,却同时也不愿意搭理她。
好像她是什么陌生人,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陆珈恬知道这应该是她母亲的错。
但是她无法去恨母亲,她只能自我催眠,用全身的力气去和江行烨较劲,借此来换取他对自己与众不同的一点情绪和关注。
“无所谓被不被讨厌,只要我在他心里还是不一样的,我就赢了。”
母亲和江叔叔办结婚典礼的那天,陆珈恬在日记本里这样写。
更何况他们没有领结婚证,不管在血缘上还是法律上,她和江行烨都不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