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贾母既然吩咐了要说,即便林黛玉的脸色再不好看,鸳鸯也不不敢不硬着头皮说出来:
“林姑娘想必也知道,如今家里没有女先生。三位姐儿都是靠着早年间在学里学来的两三本书混日子。
“可如今娘娘在宫里站稳了脚跟。难保日后没有替姐妹指婚的意思。可姐妹们若是什么都不会,那时岂不丢人?
“老太太是想着,若是陶大监能替您寻来调理身子的姑姑,能不能顺便请这位姑姑给咱们家的几位姑娘做一做女先生?
“宫里出来的姑姑们,自是博学多才的。倒不用学人家赖以谋生的医术,只要琴棋书画、宫廷规矩等闲事上,教导一二,就行了。”
“原来在外祖母眼中,琴棋书画和宫廷规矩,竟是一例的闲事。”林黛玉笑眯眯地看着鸳鸯,“老太太这么说话,二舅舅没听见?还是听见了却没说话?”
鸳鸯脸色更僵,坐都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叉手欠身道:“林姑娘别怪我们。只是老太太心疼家里的三个姐妹没个正经人管束教导罢了!”
“大嫂子不算正经人?还是说,大嫂子这一年多跟着我一起住,所以偷懒再也没跟姐妹们来往,没看过她们临的字、没品评过她们写的诗词文章、没教给她们该读什么书、怎么读?”
林黛玉叹口气,看着鸳鸯道,“何况,这种沾光的事,咱们家一向是做不出来的。外祖母尊贵了一辈子,怎么这个年纪上,反而弄了这么一出?”
她本意是责备,谁知鸳鸯竟立即便松了口气,作势抹一把额角,竖了拇指悄声笑道:“要不怎么说林姑娘是咱们家里的第一明白人!
“这主意果然不是老太太说的,而是二太太撺掇着老爷,一起求的老太太。老太太皱眉半晌,才答应下来。”
林黛玉一愣,仔细思索,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
“其实我看,二舅母倒也未必是想让我这里这位姑姑给三位姐妹教习规矩,想必本意是想让娘娘派几个姑姑出来教导众位姑娘,这话不过是个引子。
“只要老太太稍微疼惜我一点,张口拒绝了此事。二舅母就可以立即提出那不如请娘娘也从宫里赐靠谱的教习。
“可外祖母却顾忌着娘娘在宫里未必有那个力量,万一这话让……旁人知道了,竟以此为借口,直接赐了别的人进了咱们家,那就等于是自己把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摊给了外头看。
“所以外祖母不仅答应了,还让你来劝服我。就是打算着,我要是好说话,对三位姐妹来说自然是大大的好事。若是我不答应,那外祖母也有理由去堵二舅母的嘴了,是也不是?”
鸳鸯听到这里,惊惧交加,说话竟结巴起来:“这个,奴婢可没有想到!”
“罢了,你回去禀报外祖母:此事,不论怎样,都不妥。
“贾氏如今没有出色的子弟入仕,姻亲除了四姓就是平常。这种情形之下,姐妹们高嫁是最要不得的!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女儿。
“想让家里的姐妹得善终,就好好寻一些清白殷实的普通人家,不要总想着赐婚!”
林黛玉忧虑地摇着头。
她想起了三春的结局,哪一个都令人伤惨!真的还不如嫁个寒门进士,凭着国公府的靠山、公中该有陪嫁,姑娘能肆意地活一辈子。